人（MAN）

　　创世记有关创造的记载对人类赋予宇宙中一个崇高的地位。人类的创造不单是神最后的工作，而且，其他五日的造物工作更因此达至完满，并获得意义。人是要拥有大地，使它为人效力，并要管理其他的受造物（创一27-二3）。对于人有治理权柄并且是创造的重心这点，圣经其他地方亦同样提及（摩四13；赛四十二5-6；诗八5-6，一○四14-15），而道成肉身一事更提供了最大的见证（参：来二）。

a. 自然界中的人

　　整本圣经都强调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是尘土，由尘土造成（创二7），因而在生命的多方面，明显地与动物有生物上及物质上的相似之处（创十八27；伯十8-9；诗一○三14；传三19-20，十二5-7）。作为“血肉之躯”，人与那些不能说话的受造物一样，不能自立，要依靠神的恩典（赛二22，四十6；诗一○三15，一○四27-30）。纵然他使自然界为他效力，他也要为自然界效力，照料它，使它达成任务（创二15）。他跟自然界一样，要依从同样的自然定律，而且处身于宏伟的世界中，人可能感到震慑（伯卅八-四十二）。

　　自然界并不单是人类生存在内的一个中立的架构或背景；在自然界与人之间，存在着深邃和神秘的联系。因着人的堕落，自然界受到咒诅，沦入腐朽（创三17-18），现时遭受痛苦与死亡，在它得到所期待的救赎之前，先要等候人类最终的得赎（罗八19-23）。在圣经中，自然界为导致人类得赎的事件欢乐（诗九十六10-13；赛卅五，五十五12-13），届时它亦得蒙拯救（赛十一6-9，六十五25）。在人的方面，他对自然界有一份本能上的同情（创二19），并且一定要遵守它的律例（利十九19；申廿二 9-10；伯卅一38-40），明白自己对大自然的倚赖，更要劳苦工作，好从自然环境中得着生命的滋养和文化的调剂（创三17，九1-7）。

b. 人的命运

　　然而，人不能在这个大自然的背景中，找到生命真正的意义。动物不能为他提供“一个适合的帮助者”（创二18），他有一个历史和一个命运要完成，是其他受造物所无的。他是“照神的形像”被造的（创一27）。有些人认为这个形像表现于人对世界的管治，他思考的能力，甚至他外在的特征；但是，比较好的解释似乎是，神的形像不是见于人与世界的关系中，或是人身上任何静态的禀赋，而是见于他对创造主的责任。在创世记有关创造的记载里，当神创造人时，祂存着较深入并个人化的关怀态度（创一26；参一3、6，等等），祂对待人的方法，也使祂与所造的人有较密切的关系（创二7）。神接近人，称他为“你”（创三9），而人受造是要以个人的爱及信任，来回应神的恩言。只有这样的回应，人才能成为他真正的本我。他赖以生活的、神的话语（参：太四4），让他与神有特殊的关系，以致他凌驾四周其他的受造物之上，并因身为神的儿女、按神形像造成、反映神荣耀而得着尊贵。而且，这份尊贵并不是他在神面前作为一个孤立的个体所拥有的一些东西，而是惟有他与其他世人之间也有负责任及爱的关系时才拥有的；人在家庭及社会关系中的为人，才真正反映神的形像（创一27-28，二18）。

c. 人的结构

　　圣经用了不同字眼来描述人与神、与环境的关系，以及人本身的结构。这些包括：灵（来：ru^ah]；腊：pneuma），魂（来：nep{es%；腊：psyche{），身体（只在新约希腊文：so{ma），肉体（来：ba{s*a{r; 腊：sarx），这些字分别用于人类活动或本体的不同方面，在乎作者想要强调的层面；但我们切不可以为这些是描述各人的组成部分，或可以分割的部分。“魂”这个字的用法，可以是强调人的个别性及生命力，重点在他内在的生命和感受，以及个人的意识。“身体”这词的用法，可以是强调那影响着人生命的历史性外在联系，然而，魂是──且必须是──人身体的魂，反之亦然。人与神的灵有某种关系，以致他拥有灵，然而，这并不表示他可被描述为灵体，也不表示这灵是人自身的第三方面。人作为“肉体”，意味人是在他与自然界及人类整体的关联下为人，这关联不单在于人类的软弱，也在于人类的罪性及对神的抗拒。

　　圣经中用另一些字来指称人类某些特别的方面或功能的中心。旧约将情绪上的冲动及感受，实在地或暗喻地归因于身体的器官，好像*心（le{b[）， *肝（ka{b[e{d[），*肾脏，腰子（k#la{yo^t[）及*肠子（me{`i^m）。圣经也差不多将*血等同于生命或 nep{es%。特别是心（le{b[），更被视为意志上、智力上和情绪上多类活动的中心，往往是指人的魂，或指人内在及隐藏的一面。新约对希腊文的 kardia （＝ le{b[，心）一字有同样用法，另外使用 nous （心意）及 syneide{sis （良心）二词，并且对“内在”及“外在”的人有更清楚的分野；但同一个人的这两方面是不能分割的，将来不仅会有“魂的不灭”，更有“身体的复活”，就是整个人完全地获救赎和更新。

d. 人的罪

　　人类的堕落（创三）包括他拒绝向神的话语作出回应，拒绝与神进入一个良好关系，使他可以达成他被造的目的。人企图在自己里面寻找其生存的理由（罗十3）。他没有尝试与神、与其他人建立真正的关系，藉此反映神的形像和荣耀，反而仅在其身处的周遭环境中，试图从自己与受造界的关系，去寻索其命运的意义（罗一25）。结果，充斥他生命的就是束缚（来二14-15），与恶势力的争战（弗六2），脆弱与挫折（赛四十6；伯十四1）；而他的思想和心意又是那么的败坏和邪恶（创八21；伯十四4；诗五十一5；太十二39，十五19-20），以致他将神的真实变为虚谎（罗一25）。

e. 有神形像的人

　　纵然人堕落了，但按圣经的说法，人在基督的应许下，仍拥有神的形像（创五1起，九1起；诗八；林前十一7；雅三9）；这不是基于他本身的条件，乃是基于基督为他而具的条件，亦因他在基督里所具的条件。在基督里可见到神透过“道”与人所立之约的真正意义，亦见到人所要完成的使命（参：创一27-30，九8-17；诗八；弗一22；来二6起），因为人的失信不能废掉神的信实（罗三3）。因此在神眼中，无论从人生命的个人层面（太十八12）或集体层面（太九36，廿三37）去看，人比整个自然界都更有价值（太十31，十二12；可八36-37），而寻找失落的人，值得神最痛苦的寻找及完全的牺牲（路十五）。

　　耶稣基督是神的真像（西一15；林后四4），因而也是真人（约十九5）。祂是独特的个体，也是整个人类的代表；祂的成就与胜利，意味全人类获得自由与生命（罗五12-21）。祂履行了那约，就是神在其中把真正使命赐予人类的约。在基督里，人凭着信心发现自己逐渐变成神的样式（林后三18），更可充满信心地盼望在祂的荣耀最后彰显的时候（约壹三2），能完全效法祂的形像（罗八29）。人若以信心“穿上”此形像，就必须“脱去旧人”（弗四24；西三10），这似乎再次意味，我们必须拒斥“神的形像是天然人与生俱来的”一说，虽然我们必须认为，连天然人也是根据神的形像而造的（参：林后五16-17）。

　　在人观的发展中，教会受到希腊思想的物质与灵魂二元对立观念所影响，把重点放在灵魂的“神圣火花”上，又倾向认为人是一个自足的个体，只须检视组成人本体的各项元素，即可了解人真正的性质。一些教父将重点放在理性、自由、灵魂之不朽上，以此为人似神的基本元素；另一些教父则以为在人体中也有神的形像。爱任纽（Irenaeus）认为神的形像是人受造朝之成长的使命。奥古斯丁（Augustine）则讨论三一真神如何类似人记忆、理性及意志的三重架构。

　　根据圣经的说法，人是按神的“形像”和“样式”（s]elem 与 d#mu^t[）被造的（创一26）。这两个词在意思上的分别，亦被人夸张了，引致一个经院式的教义：“样式”（拉丁文：similitudo）乃神在创造时赋予人的超自然恩赐，即原本的义（justitia originalis），及在神面前完全自决的能力，这些可能亦实际上在人类堕落时丧失了。另一方面，“形像”（imago）是指天然属于人的东西，即自由意志、理性及对动物世界的统治，这些在堕落中也不会失去。这意味人类的堕落毁坏了人原有的超自然东西，但只损伤了人的本性及神的形像，而人的意志仍是自由的。

　　在宗教改革时，路德否定了 imago 与 similitudo 的分别。在他看来，堕落彻底地影响了 imago，毁灭了人的自由意志（非按 voluntas 之意，而是按 arbitrium 的意思），并使人本体上最重要的部分腐败了，以致原来的形像并与神的关系只剩少许残余。然而加尔文更强调，人受造之真正意义，是在于神在基督里所赋予他的东西，而当人以感谢及信心反映神的荣耀时，人便有神的形像。

　　在其后改革宗的教义中，imago 与 similitudo 二观念又再获区分：论到前者，神学家说神的基本形像不会失去；至于后者，他们认为非本质却是天然的禀赋（包括原本的义）是可以丧失的，而人性本身却不会丧失。在近代，布伦纳（Brunner）以法律为基础，尝试用“形式上的”（formal） imago 一观念，来指称人现时本体之结构。这结构并没有在堕落中丧失，而且是福音的接触点。这是人统一的神学性本质的一面，即使在堕落的情况下，它仍然显示了神形像的痕迹。然而，对于布伦纳而言，“实质上”，imago 已经完全失去了。尼布尔（R. Niebuhr）则返回经院派的分野，主张一方面是不能破坏的基本人性，而另一方面是人原本的义，其德行及完美代表了那本性的正常表现。

　　巴尔特（Karl Barth）采取了一条不同于教会历来依循的路线，来陈述他的人观教义。在他看来，我们不能认识真正的人，除非我们是在基督里和藉着祂去认识人；因此，我们一定要藉着福音所展示的耶稣基督，才能找出人的真相。我们断不能看罪大于恩典，因此，我们必须拒绝把人视为不再是神所造的那人。罪制造出神工作的环境，但它没有改变人本体的结构，以致当我们看耶稣基督与人、与人类的关系时，我们仍能在人的生命中看出类比的关系，显示人性的基本形式，是与神为人所定下的形式相称和相似的。虽然人天生不是神的“立约伙伴”，然而，藉着我们在基督里的有力盼望，人类的存在便是相应于神自己的存在，而且按这意义，人是有神的形像。在巴尔特看来，男人与女人同是按神的形像被造这个事实具有特别意义，他也强调，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沟通和帮助属于人性的本质。然而，只有藉着化身为人的神子耶稣基督，并透过神在基督里对人的选召，人类才能认识神，并以神的这个形像来与神建立关系。

　　书目：H. Wheeler Robinson, The Christian Doctrine of Man, 1926; O. Weber, Dogmatik, 1,1955, 页582-640; E. Brunner, Man in Revolt, 英译本，1939; K. Barth, Church Dogmatics, 英译本，III/1, 页176-211、235-49, and III/2, Christ and Adam, 英译本，1956; D. Cairns, The Image of God in Man, 1953; R. Niebuhr. The Nature and Destiny of Man, 1941; Gutaf Wingren, Man and the Incarnation, 1959; Gu/nther Dehn, Man and Revelation, 1936, 页9-37; H. Heppe, Reformed Dogmatics, 英译本，1950, 页220-50; C. Hodge, Systematic Theology, 2, 1883, 页3-116; W. Eichrodt, Man in the Old Testament, 英译本，1951; C. H. Dodd, P. I. Bratsiotis, R. Bultmann and H. Clavier, Man in God's Design, 1952; R. P. Shedd, Man in Community, 1958; W. G. Ku/mmel, Man in the New Testament, 1936; K. Rahner, Man in the Church （= Theological Investigations 2）, 1963; 同作者，Theology, Anthropology, Christology （= Theological Investigations 13）, 1975; R. Scroggs, The Last Adam: A Study in Pauline Anthropology, 1966; W. Pannenberg, What is Man?, 1970; T. M. Kitwood, What is Human?,1970; J. Moltmann, Man, 1971; R. Jewett, Paul's Use of Anthropological Terms, 1971; P. K. Jewett, Man as Male and Female, 1975; H. Vorlander, C. Brown, J. S. Wright in NIDNTT 2,页562-72。

R.S.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