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福音(MARK, GOSPEL OF)
Ⅰ 内容大纲
a. 序言(一1-13)
约翰的工作(一1-8);耶稣的受洗及受试探(一9-13)。
b. 早期在加利利的工作(一14-六44)
在加利利传神国的信息(一14-45);冲突的开始(二1-三6);冲突加深(三7-35);分裂的形成(神国的比喻)(四1-34);耶稣撇开了会堂,而直接向以色列显示自己(四35-六44)。
c. 后期在加利利的工作(六45-九50)
耶稣摒除障碍,向外邦人显示了自己(六45-八10);他拒绝了法利赛人的要求,不肯向他们显个神迹,而门徒目睹神迹却不能辨认(八11-26);门徒认信,以及耶稣登山变像(八27-九10);预言受难(九11-50)。
d. 往耶路撒冷之路(十1-52)
比利亚的辩论(十1-34);为首的考验(十35-45);医治巴底买(十46-52)。
e. 耶路撒冷的工作(十一1-十三37)
进耶路撒冷城(十一1-14);洁净圣殿(十一15-19);劝勉及辩论(十一20-十二44);*橄榄山上的讲述(十三1-37)。
f. 受难与复活(十四1-十六8)
最后的晚餐(十四1-25);客西马尼园中的伤痛(十四26-42);被捕(十四43-52);耶稣在公会前受审(十四53-72);耶稣在彼拉多面前受审(十五1-15);被钉十字架(十五16-41);埋葬与复活(十五42-十六8)。
(十六9-20为后来附加于福音书的补篇。)
从以上看来,马可福音所涉及的范围,与最初使徒的宣道内容相符,即由施洗约翰开始至耶稣的复活为止(参:徒十36-43,十三24-37)。一些学者(如 E. Trocme*)主张,马可福音(或至少是“第一版”的马可福音)是于十三37完结的,他们认为一些经节(如九9)假定了复活的见证,故此马可福音的范围实际上仍是一样。
Ⅱ 作者
在四福音中,马可福音对主耶稣事工的记载最为简短。根据传统,此书是由耶路撒冷的约翰马可编纂而成的;这马可曾于不同时期成了保罗、巴拿巴及彼得的年轻伙伴(*马可〔约翰〕)。其他现代的学者对作者的身份有不同臆测,例如有人认为作者是传福音的腓利。
a. 帕皮亚的证据
有关这卷福音书的起源,最早的陈述来自帕皮亚(Papias, 保存于 Eusebius, EH 3. 39):“马可,就是彼得的传译员,他准确地记录下他所能记得的、基督的言论和作为。不过这些记录并非根据次序,因为他既没有亲耳聆听主的训诲,也没有与祂同行。但正如我说过的,他后来与彼得作伴,彼得为适合不同的需要而作出教导,目的并不是要编纂主的训谕。那么,马可如此记录他所记得的事件,并无不妥之处,因为他只致力于一件事──不遗漏任何他听过的东西,也不在记载中引进错谬的言语。”
帕皮亚的资料(主后约140),于一两代之后,被爱任纽(Irenaeus)以及反马吉安主义的马可福音序言(the anti-Marcionite
prologue to Mark)加以申述。反马吉安主义的马可福音序言,至今只有一部分仍然存留,其中提到马可“称为‘粗短手指的’(kolobodaktylos),因为比起他的身躯,他的手指甚短小。马可是彼得的传译,而当彼得离开后,马可在意大利的地区把他的福音笔录下来”。爱任纽(Adv. Haer. 3. 1. 1)提到马可福音成书于“彼得和保罗在罗马传福音和建立教会时”,又补充说:“当他们离去(exodos)后,彼得的门徒马可亲自传给我们有关彼得讲道要义的记录”。由此看来,以上两位权威都显示本书于彼得死后不久写成。但一些后期的教父可能为了维謢某些看法,宣称马可福音是在彼得有生之年写成的。
b. 彼得的影响
马可福音有时候被俗称为彼得的福音(却有别于后来一些与此名称相同或相似的异端著作),不但是基于上述这些第二世纪作者的证据,更是因为这卷福音书虽然由马可执笔,但从所载事件的性质、取材及处理的方法看来,背后乃是彼得的声音。平心而论,这些证据若单独来看都可以有其他的解释(见 Nineham 及 Trocme*)。然而,这些证据凑合起来却很有力。所以,历来传统的说法实非空泛的传言,传统认为这卷福音书是彼得宣道的笔录;口头的宣讲原以罗马或希腊东部的初信者为对象,后于讲者死后或临死前被笔录下来。根据这说法,若可十三写于耶路撒冷被毁之前(与马太和路加的平行经文有不同写作日期),那么马可福音的成书日期应是第一世纪的下半叶,可能是在主后65年彼得离世与耶路冷被毁(主后70)之间。无论如何,若马太与路加的经文参照马可而写成,则马可福音的成书日期不会迟于主后75年。
有些人形容这卷福音书为给罗马人的福音(如果本书有权势甚大的罗马教会作其后盾,我们就很容易解释为何它于当时很快且几乎毫无异议地广被接纳),亦有人称之为外邦人的福音;但持第一种看法的人可能较多受到一些因素影响(就是约翰在他这希伯来名字以外兼有拉丁名字马可,以及一般传统认为这卷福音书的发源地是罗马),而不是就检视此书的内容所得出结论。从每个角度来看,路加福音更堪称为外邦人的福音;而神虽然首先藉着彼得使外邦人哥尼流成为信徒(徒十五7),但早期教会一致公认彼得是受割礼之人的使徒(加二8),而不是像保罗那样作外邦人的使徒。我们由此即可推论,彼得教导的形式原来不太可能是针对或适用于外邦信徒的;纵然马可的确刻意解释犹太人的用词及习俗,似乎对象是希利尼的外邦人,但无论如何,现代学者日益证明所有福音书都具有彻底犹太化的色彩。
Ⅲ 与马太福音和路加福音的关系
自拉赫曼(Lachmann)的时代开始,超过一个世纪以来,有关马可福音与其他福音书的文学关系的讨论,吸引了西方学者的注意。除自成一格的约翰福音外,其余的三卷福音书之间显然有密切的关系。它们通常被称为符类福音,因为它们对基督的事工和言论,描绘了一幅很相似的图画。来源批判学是一门科学,专门研究一卷福音书如何在文学上直接受另一卷福音书所影响,或是两卷福音书如何一同受到第三份文献的影响,或后者流传至今,或只是学者们假设存在的一份文献。
a. 马可福音最早写成论
与拉赫曼一样,大部分日后的基督教学者都坚定相信,马可福音是首先的福音书,认为它是三卷符类福音中最早成书的,就算当时写成的与现存的版本不同,至少那“早期的版本”最早存在,且可能只有一至十三章。不仅如此,大部分现代学者都认为,马可首创了福音书的形式,而这形式后来变得非常普遍(路一1-3),这形式是将耶稣零散的讲论和神迹串连起来,放在作者自拟的架构中。到底这架构在什么程度上顺着时序,又或是铺陈神学,学者意见纷纭;而现今有一些学者相信,连这架构也是来自教会的传统。如果上述所说是真的,马可就是马太和路加福音背后主要的资料来源。按很多学者的假设,第二份早期成文的资料,包括了马太及路加均有而马可则无的一堆内容;学者们把这些内容抽出、重新建构这份资料时,用“Q”这个符号称之,“Q”是德文 Quelle 的简写,后来意即“来源”。这样,马可和 Q 就是最早的两股福音传统,不过学者们亦认为马太和路加各有自己独特的资料,并以适合的英文字母作为代号称之。接这套看法,马可福音就是在主后70年耶路撒冷失陷之前不久写成的作品,也是第一本写成的福音书,而它的“原始”性质便可解释书中一些特别的地方。但这套看法的危险就是,假如马太和路加与马可有出入的地方,学者们就往往认为马太和路加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改写了资料来源,因而不及马可那么可靠。但新约学者愈来愈发现,甚至马可也是由众多资料中挑选出一部分(参:约廿一25),按着一个神学目的而加以编排的(虽然这做法可能是出于整个教会的意思);所以上述的抨击并不成立。有关福音书作者所载资料的历史可靠性,四卷福音的情况相同,是立则全立,破则全破的。
b. 马太福音最早写成论
长期以来,罗马天主教学者都否认“马可福音居首”的说法,然而现今的情况已大有改变。对传统天主教学者来说,“马太福音居首”是他们所持守的信条;纵然在他们的圈子以外这看法没有多大说服力,他们的辩说的确巧妙。他们至少可以辩称,早期教会接受马太福音居首的立场──否则马可怎会在四卷福音中排行第二?但是,新约各组著作之内的书卷到底是根据什么原则来排列的,我们对此所知甚少,所以这种心理学上的辩证法亦难以成立。如果他们的论点正确的话,马可就只是次要的权威,而马可的话语也不及马太的那么具备份量了。但其实这是极不可能的:例如,我们可以想像马太为何要使马可的记载变得较为“流畅”或“温和”,但相反的情况则毫不合理。这场辩论非常激烈,数学符号不断增添,而最后,因着学者所假设存在的成文资料来源不断增加,福音书便变得支离破碎了。对这些学者而言,一束束的成文资料取代了福音书,而他们也落在文学批判不可知论的困境里。这是否有出路呢?就像近代的旧约研究一样,福音书文稿来源的学说变得不胜负荷,开始崩溃了。
c. 形式批判
辩论正激烈时,一股新形成的力量正从旁兴起,这力量能抵消整场辩论,使其变得毫无意义。这股力量就是形式批判,它于1920年由狄比流(M. Dibelius)首创,未几即有布特曼(R. Bultmann)采用相同方法。这门学问可说是摒弃研究整体而偏取研究部分的一种方法,开始时只是一种描述式及分类式的科学。马可福音所记载的个别事迹和言论(一般称为 'pericopes' 〔译注:中文可译作“单元”〕,由希腊文“段落”一字而来),研究者逐一审视,又按照其性质及内容分类。这种研究至此地步仍未出错:所牵涉的分类工作是从一个新的角度着眼,颇有新鲜感,也有一些积极和难得的果效。然而,研究的第二步却甚有疑问:在这些学者的心目中,耶稣每一句真言之所以流传下来,都与教会昔日身处的环境和群体的实际宗教需要有关,而第二步的研究就是审视学者构想中的那些环境和需要;可是,使释经繁于这种臆测性的构建是危险的。有些极端的批判学者,甚至认为福音书的记述是因应最早期教会的需要创作出来或塑造成的;至于不太极端的学者,就认为书中的记述是按照这些需要而挑选出来并述说的。这样,一个开始时原是纯粹中立的运动,最后竟转而判断经文是否合乎历史!就某方面来说,以上这句话对该派学者而言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就像在近代的旧约研究一样,他们已放弃了有关成文底本的假设,改而探究口述的传统。然而,我们在考究的过程中应会发现,到底某一堆资料是见于笔录的文献,抑是口述的传统,这二者之间似乎至终并无重大的分别;我们若想到第一世纪的拉比们所承袭的口述传统是如何稳定不变时,就更会同意这一点了。
虽然如此,学者们对形式批判和口述传统的强调,并没有解决原有的辩论,只不过是使它大部分显得过时而已。而且在这种强调之下,马可福音的成书日期这问题若不是无从解答,至少已变得毫无意义了。学者可以就马可福音现有的成文形式,尝试推断书中传统给汇集在一起的日期,不过马可福音的起源更加久远,一直可追溯至主被钉死及其复活时代的口述传统。这样的看法当然有它的好处,因为读者所直接面对的,是那些事件的见证人的忆述(路一2)。循这路线所作的研究,很多都是有建设性和严谨的,且得到宝贵的成果。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学者们发现马可所用的很多传统都是“教会的传统”,而不是“个人的传统”:他所采用的故事已是古旧的资料,而且代表着某教会(可能是罗马教会?)对基督的见证。
d. 传统的历史
一个更近代的研究,就是更深入钻研经文未写成之前的历史,尝试找出口述传统如何演变成今日的样式。这种做法本身就更具臆测的成分。〔倘若“马可福音居先”的看法属实的话〕我们可以辨认出,马可福音所记载的一句话或一件事在马太福音和路加福音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们亦可以尝试提出背后可能有的原因;但若要找出马可福音经文背后的历史,我们除了揣测之外,目前别无他法。最终来说,我们要面对手头上的经文:我们所认识的基督只是福音书所记载的基督。我们若说基督是信仰上的基督,这话一点不假;但若说这个基督不是历史上的基督,就却是完全没有基础的假设了。
e. 编修批判
另一个近期的运动,是专注于福音书作者本身所作出的贡献(编修批判)。就马可福音而论,这做法使学者们把马可当作神学家来检视。马可在取材时无疑经过一番挑选,不过我们必须小心,不可以为他将自己的神学强加于他的记载上。
f. 礼仪的入手法
近来一种渐成风气的趋势(可能是反映当代的趋向,而不是什么新发现),就是不但把马太福音,也把马可福音视为“教会福音”,例如把主受难的记叙看为作者根据早期教会遵守“圣周”〔译注:即复活节前一周〕的礼仪而写成的。持这种看法的人当中,有些甚至相信连整卷马可福音的次序也与早期教会的礼仪历有关连。虽然此看法并无太大不妥,但对如此早期的教会,特别是在耶路撒冷之外的教会来说,未免有匪夷所思之感。有时候,持此种说法的人又认为,马可福音是由第一世纪一个“愤怒青年”写的,目的在于对抗早期教会的一些教会观和反宣教的观念。这看法似乎亦太现代化了:当时的年青人不会如此行的。无论如何,马可给人的印象并不是一个出众的个人主义者,而是一个平凡的教会会友,他忠实地复述教会共有的传统,不论这传统是否以敬拜上的礼仪为背景。
g. 近期的发现
另一种趋势正在抗衡这个强调口述传统的倾向,就是再次认为福音书源自一些早期写成的文件,而有助于这种趋势的是,在上一世代,于埃及发现了几份早期的希腊文蒲纸,其中所包括的片段来自正典的和非正典的福音书。这些蒲纸的成书日期很早,因而把成文福音书的面世日期至少推前到第一世纪末叶。这些发现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在1947年及之后几年间,在〔当日〕约旦境内昆兰附近的洞穴中,发现有希伯来文、亚兰文和希腊文抄本的贮藏库。这些*死海古卷主要是在基督教之前的作品,似乎属于犹太教某教派的一个半修道院式的团体。这些抄本的存在,足以证明我们并无先验的证据,去否定第一世纪已有希腊文或亚兰文的基督教文献,可作四福音的来源,特别是“弥赛亚预言”,或“印证”的汇编,更有可能很早便以文字形式存在。
h. 亚兰文的影响
再者,这些闪族语言文献的发现,使近半世纪以来的一项热门讨论又再掀起,就是各卷福音书(这儿特指马可福音)的资料来源,原先到底是用希腊文还是用亚兰文写成?从形式批判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很可能根本“不成问题”:关键全在于我们把哪一个阶段的传统称为福音书的“来源”,因为我们追溯得愈久远,这些“来源”就愈有可能是亚兰文,特别是在加利利的地带,更是如此。这引出另一个问题:马可福音的希腊文除是通俗希腊文(koine{ Greek)(第一世纪罗马帝国境内地中海一带的通用语;*新约的语言)之外,在什么程度上还是“翻译成的希腊文”?那么,马可福音内众多的闪族语言特色,就可能直接来自当时福音书作者手头上原先以亚兰文写成的资料,而不仅是由于作者忆述旧约的片段,或是受了七十士译本(希腊文旧约)“翻译成的希腊文”所影响,甚至不仅是因为作者是巴勒斯坦地的犹太人(马可对当地的熟悉,显示他原是巴勒斯坦的居民,否则便难以解释),以致纵然他最低限度在成年后习惯使用希腊文,闪系语法仍持续地影响他。持这种看法的学者更认为,马可福音中之所以出现许多难明的句子,是因为作者误解了或误译了亚兰文的原稿,而这份原稿,无论是笔录的还是口述的,现在已经失传了。在马可福音中,某一些字词和片语虽有希腊文的外观,其实却保存了由来久远的亚兰文原貌(参:可五41,七34,十五34),我们因此可以相当肯定,主耶稣和祂的使徒是以亚兰文为母语的。托雷(C. C. Torrey)认为福音书全然是翻译的作品,但学者一般认为这主张过分极端,很多论点都十分牵强,因而不大接受他的看法。然而,很少人会否认在每一卷福音书背后都有重要的亚兰文底层,而当希腊文的经文有难明之处时,参照亚兰文的字汇和成语会很有帮助。英语圣经学者在这方面新近有较慎重、持平的讨论,布莱克(Matthew Black)便是其中的表表者。优西比乌(Eusebius)所保存的帕皮亚(Papias)的作品,对上述这种翻译的过程提供了传统上的佐证;但他说马可是彼得的“传译员”时,他不可能单单说马可将彼得的亚兰语宣讲翻成希腊文。马可福音的一些拉丁色彩,可能证明这作品产于罗马,但也可能仅意味这是来自罗马帝国东部的粗俗希腊文。无论如何,比起作者的闪系语法,这些较不重要。
Ⅳ 特征
基本上,马可福音是福音书中最粗率和简略的。马太福音和路加福音都包含了一些马可福音较少着墨的重点,例如马太记有犹太人特别关注的许多东西,而路加则显示了“医学上”和“人性上”的关注,例如路十五的三个著名比喻便是好例子。马可福音的突兀结尾本身是一个问题,不过我们大概应把它看作抄本的问题,而不是神学的问题。从诸多抄本所提供的不同可能性看来,原稿似乎是在同一地方突然终止:这可能是出于历史上的意外,也有可能是故意的,只是后者使人难以置信。有人也许会提出反驳,说以上的描述纯粹是从反面来描述马可福音的性质和内容。不错,其实这正是为何在来源批判学盛极一时之际,马可福音被视为最早及最原始的一卷福音书,也是其余两卷符类福音的资料来源。但如果在一切口述传统的纷涌中,一切成文的资料来源皆荡然无存,那又怎样?上述对马可福音的本质和风格的基本观察仍然是真确的。而且那并不是二十世纪所特有的纯主观印象;希拉波立的帕皮亚(Papias of Hierapolis)显示,即使在第二世纪,学者已同样感受到这问题的尖锐性。如果马可对耶稣言行的认识不限于此,为何他不记载它们?为何他略去其他福音书作者所记述的许多事情?另一方面,为何比起其他福音书也有记载的一些事情,马可的描述通常更加详尽和生动?再者,骤眼看来,马可福音似乎是按照时序的架构来记述耶稣的生平,因而近似当日希腊世界和现代人心目中的“传记”(但是马可在一1提醒我们,他所写的是“福音”,而不是“传记”)。然而马可福音是否真的依时序写成?倘若不是,该书到底有没有一个可以辨认的编排原则?大体来说,马太福音和路加福音仿照马可福音的大纲,另把他们自己的资料编织进去──这可能是为了方便的缘故,也可能因为这个架构早已为人普遍认识和接纳;然而,较早时候的学者勉强尝试将其他福音书套进马可福音的所谓“时序架构”,却证明是不可能的做法。
假若我们明白马可福音背后那口述传统的本质和重要性,又谨慎地利用这知识,我们或可找到问题的答案。事实明显是,不断重复的口头传述,只会使叙述更划一,而不是产生更多变化;倘若重复传述的人是一些年长并缺乏想像力的教师,而他们这样做并不是旨在娱乐人,乃是要在教会内教导慕道友的话,这趋于划一的现象就更清楚可见了。若纯粹是为了教导而传述一些故事,这些故事就会由繁变简,而不是由简变繁,以致所叙述的事件只剩下骨干而已。在这样的一个传统下,一个故事并不会产生不同的版本;若有演变的话,那趋势反而是不自觉地将原本不同的故事同化。学者以往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他们惯于按照自己已知的文化模式,把最早期监护基督教传统的人,视为亚拉伯、凯尔特(Celtic)或斯堪的纳维亚(Scandinavian)的职业故事家一般。举一个更近似的比方,乡村教会内年纪老迈的主日学教师,在经年累月的重复下,逐渐使原先“即兴式”的祷告变得近乎礼仪化,也有固定的形式了。如此看来,马可福音并不是最原始或最雏型的福音书。这排在第二位置的福音书并不是平铺直叙地记述事实,然后由其他作者按照自己的想像力加上装饰的细节;相反的,马可福音可谓福音书中发展得最透澈的,意思是说,书中内容在长期使用下,已变得平滑,所有枝节都已削除,所剩下的只是重要的事实,全书于是成了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教导形式的记录。毕竟这正是帕皮亚所说的。
以上的看法,并不涉及现有的马可福音实际上的成书日期,而只是对一项事实的观察:比起其他任何一本福音书,马可福音有更明显的痕迹,显示它实质上是第一世纪的教师手册,是事实的撮要,而其他无关宏旨的东西都被作者大刀阔斧地删去了。与此成对照的,就是路加福音;面对着其他已写成的文献,路加福音是特别重新撰写的文献(路一1-4),它也与像马可福音所记录的、零散无系统的教训,成为刻意的及强烈的对比。事实上,路加福音配被称为文学的作品,使徒行传亦然(徒一1);而马可福音却不是这样。马可很可能不像路加或保罗那样大有学问,而这大可解释他的福音书中一些直率和愚鲁的特色。不过马可的听众也不是有学问的人,而他的目的只是传达真理,而不是要追求在文学上的卓越成就。甚至马太福音和约翰福音也有经由作者按不同原则小心编排的痕迹,但就马可所记载的内容而言,似乎主要是以帮助记忆为编排原则。马可把耶稣的事迹及训言用一些钥词或相近的主题串连起来,而不是严格地按年代排列次序。当马可记载事迹的次序与马太福音和路加福音所记的有所不同时,我们有时可以证明,马可是采用了一个不同的钥词或连接前文的主题。
这一切与上文对马可福音的起源和性质的描述均十分吻合,而当我们发现这与论到马可福音的最早传统完全一致时,这论点就更为有力了。现代学者很可能指斥马可略去重要的细节和不按时序来编排,而在上文所引用的摘录中,我们最古老的著述者帕皮亚似乎正是代马可就这类指控作出申辩。这申辩的重点是在于这卷福音书的本质,因为根据帕皮亚所言,这只不过是彼得的教训的永久记录,是在主要的资料来源将要逝世时,为使这教训流传后世而保存下来的。按帕皮亚所说,这卷书之所以缺乏严格的时序编排及详尽的资料记录,是因为彼得根本无意这样做;他的目的纯粹是讲求实际和教导性的。
我们若谴责某人未能做到他没有企图做的事,这是不公平的。既是这样,马可和彼得就毋须答辩,而马可福音书中很多其他的特色也变得容易明白了。(*福音书)
书目:下列人士的释经书:A. Menzies, The Earliest Gospel, 1901; H. B. Swe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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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 A. M. Farrer, A Study in St. Mark,
1951; E!. Trocome*, The Formation of the Gospel according to Mark, 英译本,1975; R. P. Martin, Mark──Evangelist and Theologian, 1972。
A.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