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民主與七一

基督教善樂堂
上週講壇分享
Sermon
(2004.7.4)
講員 : 胡露茜博士 |
【天國、民主與七一】
經文: 馬太福音十三章三十一至三十三節
今天來到善樂堂,感覺很溫暖。
今天的講題,本來採用早前一班基督徒聯署的宣言:「播種民主與希望」,但當我準備的時候,對這個講題有更多的反省,於是將天國、民主與七一連結起來。
以前的人會說,香港是一顆東方之珠,她的奇蹟在於經濟上的起飛,而香港人則是一群拼命工作的「超人」,努力賺取財富。但自回歸以來至今年的「七一」,很有趣地,我們開始將兩年來「七一」遊行所啟發出來的精神力量,轉化為香港人的集體記憶,並且成為心中值得驕傲的事,凝聚了眾人的心,發揮了同舟共濟的精神。這種新的精神力量是與前者論述香港只是經濟城市有著強大的對比。
相信很多人都像我一樣,經歷了兩次「七一」大遊行的洗禮而有所感動,亦有更多值得我們深層反省的地方:究竟香港人是一群怎樣的人,他們的身份是一種怎樣的身份? 除了經濟成果外,在文化、信仰的層面有沒有新的解讀,或對自己可有新的意義 ? 在深入反思之下,我了解到「天國、民主與七一」的關係。
一. 天國的奧秘:
今天選讀的福音是《馬太福音》十三章三十一至三十三節,是去年「七一」之後「學生福音團契」邀請我證道的經文,那時是「七一」之後,因著「七一」,我對天國有了一種新的解讀。去年「七一」,給我極大的體會:天國的奧秘,不掌握我們手上。我看到上主將各樣的事成就,拼湊成美事。往年社會充斥著很多的張力、矛盾、憤慨,在遊行當中亦有高呼某位官員下台之聲,包括葉劉淑儀及董建華,以董建華的呼聲最高。到「七一」後,我回顧整個發展,由「廿三條立法」被撤回、葉劉淑儀及梁錦松下台,我理解到董建華與葉劉淑儀等人都是上主所使用的「天使」,奧秘就在這裡。意思是,我們與董建華與葉劉淑儀都不是黑白分明,我們不是擁有所有真理,天國不是完全屬於我們的。上主奇妙地使用每一個人,包括我們所反對的人,他們都成為天國種子的一部份,雖然他們不知道。
奧秘就是超乎人所能控制、所能掌握、所能成就的美事,但如果沒有上帝,就不能成這個美事。今年的「七一」剛剛過了,我仍然以這段經文作為反省的中心,天國的奧秘還有許多新的意思在其中。
二. 天國猶如芥菜種:
「天國好像一粒芥菜種,有人拿去種在田裡。這原是百種裡最小的,等到長起來,卻比各樣的菜都大,且成了樹,天上的飛鳥來宿在他的枝上。」(太13:31-32) 芥菜種原是百種裡最小的,但當它成長起來卻比各樣的菜更大且成為樹,天上的雀鳥所可以棲息在枝上。這段經文中有幾個特別重要的字,第一是「最小」,第二是「有人拿去種在田裡」,第三是「等到長起來」,結果是我們無法估計的,最小的居然變為最大。
三. 天國為「小孩子」預備:
除了以上的比喻,耶穌也在不同的場合用了各樣的比喻來講述天國。有一次門徒發生爭執,討論誰最為大,耶穌當時沒有直接與他們理論,衪只叫一位小孩子上前來,站在他們中間,說:「我實在告訴你們,凡要承受神國的,若不像小孩子,斷不能進去。」(路18:17) 同樣「凡為我名接待這小孩子的,就是接待我;凡接待我的,就是接待那差我來的。你們中間最小的,他便為大。」(路9:48) 其實,我們將耶穌有關天國的比喻組合來看,便會發現這些比喻賦予了今年「七一」的意義,耶穌所設立、所宣講的天國,是為最小而預備的,誰是最小呢? 是能力最小的人、地位最低微的人、貧窮無依的人、權力最少的人、知識貧乏的人。但這些人竟然是最偉大、最重要的人,讓我們明白到,天國不一定是強者的地方,他們所作的也並非轟轟烈烈的,相反,沒有「最小」的一份兒,那必定不是天國。
芥菜種雖然是最小的,但亦被看重、被肯定與及被使用。芥菜種被栽種,因為在上主眼裡他們是有價值的,栽培者也不會感到自己比被栽種的偉大,亦不會限制它的生長,而是留有一個空間,讓它自然生長,種子要變成怎樣,是它自由發生的。為人家長的,我們也要留意有否扼殺子女的空間,正如北京方面,時常以「家長」的心態看待香港的政事,認為干預、操控是想香港好,但往往這樣只會做成限制,不能使香港自主地作決定。耶穌的比喻指出要等芥菜種成長,就是讓它有自由。同樣,上主做人時,也自限自己,以至使人成為真正的人,真正運用自由作出負責任的決擇,這個是上主與人關係的藝術,將之放入人與人之間也可以適用。
當芥菜種長成時,它不只顧自己的需要,而是成為雀鳥的棲所,若社會上有像芥菜種般將自己貢獻出來,肯定可以使社會變成互相關懷、支援、互助的群體。
今年的「七一」,主辦團體是民間人權陣線,我慶幸自己有份參與其中,我們提出「還政於民」及「爭取零七零八普選」的口號,在社會上起了不少爭議,而我認為,字眼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還政於民」及「爭取零七零八普選」背後代表著更重要的價值,對我來說,真正民主的意思是「民眾統治自己國家」,而希臘文中更強調是由最低層的百姓統治國家;南韓的「民眾神學」中的「民眾」,亦是強調草根的一群。
四. 民主不是單靠精英:
很多時候,當我們一談民主,就自然討論我們現行的代議政制,但在資本主義的社會裡,我們的選舉過程並不充分照顧到各階層利益,大部份只集中於精英身上,而且多數市民亦傾向投票選他們,我們看到市民的精英主義甚濃,這點使我有少許擔心,因為市民仍然還未意識到,他們就是統治社會的一員,相反,市民對參政的人過份依賴,失去「充權」的機會。有一次與節目主持人梁文道先生開會,他自言收到眾多市民的信及電話的支持,並將他視為現代「包青天」,藉著他與黃毓民、鄭經翰等人,為他們繼續爭取。梁文道認為這實非好事,因為市民感到自己沒有能力爭取什麼,只依靠數名「英雄」人物。
「七一」遊行正好與現時市民對「英雄」人物的依賴,對精英主義的推崇,作出適當的調整。「七一」遊行以一種平等的形式出現,不論任何人也可以站出來發聲,表達自己的意願,有錢人如是、貧窮人如是、教授如是、工人也如是。猶記得當天兩個情境,遊行的過程中,一位婆婆上前說願意捐款給「民陣」,但表示錢不多只得二十元,那一刻我想起《福音書》內,耶穌稱讚一位捐兩個小錢的婦人。另外在當天下午約六時許,我身在政府總部不停宣佈遊行人數大約有三十五萬人,突然有一位年過六十歲的伯伯,氣沖沖的上前指摘遊行人數不應如此少,他表示五時前已知遊行人數有三十五萬,為何到六時仍然是三十五萬人,他說遊行人數不改會坐在政府總部外不走,當時我感到他的心情,是一定要被計在內,每一個人也不可以少,每一個人也重要。
五. 「七一」是一個民間的平台:
「七一」是一個民間的平台,讓被忽略的一群也可以表達訴求。同樣教會也是其中參加的成員,在「七一」的前夕,我和多間教會開會討論各事前工作,而循道衛理會灣仔堂在七月一日開放教會,給遊行人事休息和祈禱,起初我心裡也產生疑慮,灣仔堂的開放,是否只接待信徒? 於是致電灣仔堂主任牧師查詢,令我感恩的是,牧師說,是開放給所有人的,不論他們是祈禱、休息,還是去洗手間。我問牧師可有心理準備洗手間可能變成公廁,牧師亦表示已作好準備,後來得悉灣仔堂的教友在當日負責清潔洗手間,而當日使用人次高達二千人。
原來我們是可以打破不同的牆壁的。遊行本身不是針對中央,不是針對某人,我們要表現的就是民主精神,在制度上還未民主之時,「七一」這個特定場景已經體現了。在制度層面上一人一票選舉,選出自己的代表可以代議決定,為香港整體謀求福利,當然這是一個較民主、現代化的方法去處理公共事務,這種民主制度的確在某程度上保障了每個人的基本權利,但天國的倫理比民主的制度要求更高。天國的倫理是最小的成為最大,天國的關懷,不單只停留在平等機會,在今天的資本主義社會,所謂平等機會,其實還有很多條件上不平等,而天國是要比現時世界的價值觀更超越,我們要將最小的成為最大,他們的需要是優先的,甚至他們是最重要,這就是基督教的天國倫理,所以基督徒所說的民主比現世所討論的民主制度更顛覆,我們是尋找社會上能力最弱的,因為他們是為寶貴。
「天國、民主與七一」,其實到了今時今日香港人開始體會得到,站出來爭取我們未有的事,而且我們站出來就是要經驗民主社會及接近天國的空間,在平日已被競爭心態、互相指責的情況下,這個空間是所有人都嚮往,甚至不需要等「零七零八年」才可以實踐的,現在我們就可以嘗試活出來,透過肢體互相關懷、照顧,天國就在我們中間出現。誠心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