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林多前書之聖餐觀中之教牧意義

導論

　　洗禮與聖餐是基督教會中兩項重要的聖禮，然而在華人教會中，往往是有 「重洗禮、輕聖餐」的傾向，再加上泛改革宗化的影響，聖餐往往徒具象徵意 義，而未能真正表達其神學與教牧意涵。本報告擬針對哥林多前書中關於聖餐 教導之經文進行分析，（註一） 並探討其中之教牧意義。選擇哥林多前書中的 聖餐經文理由有二：第一、哥林多前書中乃是新約正典中最早直接論及聖餐教 義的經文；第二、哥林多教會的處境與台灣教會的處境較為類同。在經文分析 方面，首先將介紹哥林多教會的背景，特別是關於當時吃祭物與拜偶像的文化 背景，然後則是以結構分析與修辭批判(Rhetoric Criticism)進行經文分析。在經 文版本方面，主要使用中文和合本，並參考希臘文聖經(UBS4)。

　　報告架構說明如下：「導論」說明本研究報告之目的、研究方式與限制及 報告架構；「經文分析」針對哥林多教會的背景進行介紹，然後針對經文及其 上下文，進行相關分析；「教牧意義探討與應用」則延續經文分析結果，歸納 整理相關教牧意義，並針對華人教會處境提出相關應用；最後則為本報告之結 論。

經文分析

哥林多教會的背景

　　哥林多城是一個古老的城市，位於希臘半島的地峽上，是南方雅典等城市 及北方馬其頓等城市彼此相通的必經之地，在第一世紀時是羅馬帝國的殖民地， 同時也是重要的貿易中心。由於哥林多城的地理優勢，自然吸引不同種族及社會 階層的人，同時也將他們的文化與宗教背景引入其中，因此哥林多城可謂充斥混 合文化與多元宗教的城市。而這樣的狀況，似乎也反映在哥林多教會當中，保羅 在林前1:26寫道：「可見你們蒙召的，按著肉體有智慧的不多，有能力的不多， 有尊貴的也不多。」顯示哥林多信徒背景似乎以社會底層居多，但是保羅同時也 提到許多名字，多半是富有或有地位的人，例如：基利斯布、該猶和司提反等。 因此哥林多教會的組成份子，應該是包含不同社會階層的背景。至於哥林多城主 要的宗教可分為四類： （註二）

(1) 希臘宗教

希臘宗教在此城的歷史最悠久，城中最偉大的神廟即在主前第六世紀建成，可能 是阿波羅或雅典娜的廟。另外較重要的是泰姬（幸運之神）、愛神以及醫護之神 的神廟。神明崇拜在哥林多城極為普遍，並且是生活中不可少的習俗。在婚宴、 葬禮、酒席、慶典和生日筵席中，在神明面前與眾人共享祭物乃是司空見慣之事 。其中病人在醫護神廟求治的過程，可說是哥林多人混合宗教與社交生活的典型 例子。

羅馬人平定天下後，實施「羅馬平安」(Pax Romana)政策，確保百姓得以安居樂業 。人民為了感激羅馬皇帝，便稱之為神。在保羅的時代，敬拜該撒在哥林多城的依 斯米亞競技大會是一重要環節，特別是專門獻給在位君王的節目--「皇室競技大賽」 ，都是含有敬拜該撒的宗教娛樂節目。（註三）

埃及宗教在哥林多也是頗為盛行，其中尤以伊西斯神（Isis，古埃及女神主掌生殖） 及沙拉庇斯神（Sarapis，主掌醫治及來生）。

猶太教是隨著猶太人的多次遷徙，而帶入哥林多城的。而當時猶太人的會堂，可能 是在猶太人聚居的城郊。由於猶太教相當排外，再加上猶太人自己內部不和，猶太 教的發展就受到限制。

　　除此之外，哥林多教會也受神秘宗教及雛形諾斯底主義的影響。其中，在地理 與宗教因素下，受神秘宗教影響的人們尋找藉情感對神明所產之認同與保障，並渴 求和神明合一的滿足感受，而具體的表現之一就是「參與祭餐」，因為他們認為如 此就能確保永生，獲得救恩。（註四） 而雛形諾斯底主義則是透過與猶太智慧文學 的接觸，間接影響哥林多教會信徒。（註五） 其中，受雛形諾斯底主義影響的信徒 ，帶著對人持二元的理解，對肉身持貶抑的態度，以致於對聖餐有所謂屬靈化、神 秘化及個人化的傾向。 （註六）

林前10:14-22

　　林前10:1-22乃是保羅教導哥林多會眾關於祭偶像之物(8:1-11:1)的總結，而10:14-22 乃是此一總結的高峰所在。在10:1-13中保羅藉由以色列人出埃及的經歷，來類比哥林 多教會的處境，提醒哥林多信徒不要重蹈以色列人在曠野中所犯的錯。而14節一開始 的「所以」（diovper，和合本未譯出），則顯示出本段與 1-13節的連接性，並且保羅使用命令語詞「逃避」(feuvgete) 來申明其目的。15節，似乎也勉勵信徒接納保羅以下的分析與指導。16-22節則是保羅的 分析與論證：16-17節先以反詰的語氣指出「同領／團契」(koinwniva) 或與基督分享、有分(metevcoi)的絕對必要性，並且以「杯」 和「餅」作為提喻(synecdoche)，（註七） 指明基督的血和身體，表明信徒與上帝在基督 十架的愛中契合，然後再以對比的方式（「多」vs.「一」）強調在基督裡群體生活契合 的重要，也回應了某些信徒過度個人主義的思想；第18節則引用舊約的例子，以反詰語式 指出以色列人藉著享用祭物，表明自己與所敬拜的耶和華有關係，進一步則是作為哥林多 信徒的類比；第19節，保羅則是接連發出三個修辭性的問題，提醒信徒祭物並不因獻祭而 在本質上有所改變，並且偶像算不得什麼(8:4)；第20-21節，一開始的「然而」 (ajllav)，表示保羅論述焦點的轉向，在20節保羅延續前面的 修辭性問題，以自答語(subjectio)方式，申論哥林多神廟中的獻祭活動的對象乃是「鬼」， 並且進一步指出參與其中乃是與鬼「相交／團契」(koinwniva)， 同時也指出偶像非如信徒所認為之無物，背後乃有靈界勢力存在。21節保羅則是以兩組鮮 明的對比--「主的杯」vs.「鬼的杯」和「主的筵席」（trapevzh" kurivou 直譯為「主的桌子」）vs.「鬼的筵席」（trapevzh" daimonivwn ，直譯為「鬼的桌子」），說明信徒在信仰上忠貞的必要性；最後在22節，保羅再以兩個強烈 反詰語，表達禁止信徒參與外邦祭禮的態度。

林前11:17-34

　　林前11:17-34乃是保羅在11:2-14:40一系列論及教會中次序的第二個主題。保羅在11:2-16處 理教會當中性別次序的問題之後，接著他在11:17-34處理社會階層間的差異在聖餐聚會中所造成 的問題。哥林多教會很可能並非集中於特定處所的教會，而是多個在個別教會領袖家中聚會之 團契所組成的教會。（註八） 而不同的社會階層、經濟能力、文化背景的差異，往往也因為團契個別化 的影響下，產生小圈子及個人化的病態。保羅首先在17節，以命令的語氣說明以下的內容「不 是稱讚」（與11:2「稱讚」對比），然後在18-19節，指出信徒在公開聚會中存在分門結黨的現 象，18節一開始的「第一」(prw~ton)乃是保羅的慣用語，乃是要提 高讀者注意力。20-21節，保羅則是直接指摘哥林多信徒濫用聖餐筵席，使之成為社交活動的飲 酒作樂，甚至以此區分信徒中之階級差異。22節，保羅使用反詰質詢方式，指出濫用聖餐的心 態乃是藐視上帝的教會，然後以修辭性問題及自答語，再次重複他對這群信徒的評價--「不稱讚 」（參17節上）。

　　接著保羅在23-26節中，說明聖餐的本質與意義。在23節上，一開始的「我」 (ejgwv)是強調語，可見保羅並非只是教導一般流傳於教會中關 於聖餐的儀文傳統，而是有其獨到之詮釋。（註九）「原是從主領受的」並非指保羅直接由主耶穌 獲得關於聖餐的啟示，而是表明主耶穌乃是聖餐傳統（包括其詮釋）的最終來源。（註十） 23下-25 節，是保羅對最後晚餐的描述，此一描述與路加福音的記載最為相似。23節下，保羅以設立 聖餐的時空背景，來強調聖餐乃是指向基督的受難。24-25節，則是以「描述-解釋-命令」的 格式語，來表達聖餐的意義，即聖餐是主耶穌為信徒所設立的，而信徒也要遵行，以紀念設 立聖餐的主耶穌。26節，保羅則是具體申明信徒守聖餐的意義，乃是具有現世性（紀念主耶 穌的受難）及末世性（等候主的再臨）。而23-26節中，保羅也運用「我-你們」的對話關係 轉換，將24-25節中原本指向與耶穌共進晚餐的門徒，同時也指向哥林多信徒。

　　27-34節，保羅則將焦點轉向實踐層面。首先，保羅在27節提出具體的警告，「不按理」 (ajnaxivw")即存著不小心、冒犯的態度，由上下文來看，應該主 要是指向輕視信徒群體的團契。28-29節，保羅先以命令方式要求信徒應當自我省察，然後才 可以領受聖餐，接著說明理由。29節的「身體」（sw'ma，原文並 無「主的」）應該有一語雙關的含意，既是表示基督在聖餐中的臨在，（註十一） 同時也表明信徒群體作 為身體的合一性。（註十二） 30-32節，保羅則是以哥林多教會中的實況，提醒信徒應當分辨，行為檢點， 才不會招致審判。然而哥林多教會現今「被主懲治」，乃是得以避免「和世人一同定罪」。 33-34節，保羅則是提出實際的實踐方式——「彼此等待」，而非區分社會階級差異。但是保羅也 並未忽視個別需要，乃是提醒不應當在聚會中造成衝突。

教牧意義探討

　　由以上的經文分析，我們可發現保羅並非抽象地教導聖餐教義，而是藉由回應哥林多信徒 實際處境中之問題，透過修辭技巧，教導哥林多信徒有關於聖餐之意義，並具體帶出相關生活 實踐。以下將以「在十架中的相交(communion)」及「價值觀的更新」來說明此兩段經文之教牧 意義。

(1) 在十架中的相交

在林前10:14-22和11:17-34中，保羅指出信徒領受聖餐，便是參與在相交關係，包括「垂直的相交 (Vertical Communion)」——信徒與上帝，以及「水平的相交(Horizontal Communion)」——信徒彼此之間， 並且垂直的相交不單是個人與上帝，更是信徒合一群體與上帝的相交。而這樣的相交關係，乃是 建立在可見之聖餐餅杯(Eucharist Food)及其所指向之基督十架受難事件。因此，聖餐中的相交關係 ，乃是「在十架中的相交」。對於華人教會而言，往往聖餐聚會中最被強調的是「罪得赦免」， 亦即「個人性垂直的相交」，然而聖餐中之「群體性垂直的相交」，以及「水平的相交」相對也 就被淡化，甚至是忽略了。固然「罪得赦免」有其首要性，然而，聖餐中的「相交」是不可分割 的，因此教導並提醒信徒聖餐中相交的意義，乃是不可少的。

在林前10:14-22，保羅以聖餐教導回應哥林多信徒中對於祭拜偶像的偏差觀念及過度個人主義態度 。在11:17-34保羅則是直接糾正哥林多信徒濫用聖餐，區分信徒間社會階級差異的錯謬。而這些偏 差的觀念或態度，無論是社會階級的優越感（羅馬文化）、過度個人主義（希臘哲學）或是輕忽靈 界勢力（雛形諾斯底主義），實際上都是哥林多信徒原有之價值體系的延伸，而這些價值觀往往是 與福音相悖。而保羅在這兩處關於聖餐之經文中，則是揭示了信徒在領受聖餐的同時，不僅是參與 十架中的相交，更是個人價值觀的更新與重整，以致於信徒不是按著個人觀點來看待聖餐，而是透 過聖餐所指向之基督受難事件，得以更新信徒之個人價值體系。對華人教會而言，信徒價值觀之更 新實有其必要性與迫切性，特別信徒不僅是受傳統文化影響，同時也面對當代各樣思潮衝擊，其多 樣與複雜較哥林多教會之處境，猶有過之。因此信徒實在需要透過領受聖餐，將自身置於「我-你們 」的對話關係（林前11:23-26），在赦罪的福音中，經歷價值觀的更新與重整。

　　本報告首先說明研究動機與範圍，並且說明所採取之研究方法。接著在經文分析部分，首先 介紹哥林多教會的背景，特別是關於宗教與文化方面。其次，針對林前10:14-22及11:17-34，以結 構分析及修辭批判的方式，進行經文的分析。然後延續經文分析結果，以「在十架中的相交」及 「價值觀的更新」來說明經文中之教牧意義，並且也針對華人教會處境，提出相關的回應。

　　受限於個人解經能力，以致尚有許多重點未能加以深入探討，例如：審判、末世性教導等。 此外因篇幅限制，無法同時探討福音書中之聖餐觀，實屬遺憾。未來希望能繼續以整體聖餐觀之 教牧意義進行探討，並就當代華人教會處境，提出具體實踐方式。

參考書目

張永信。哥林多前書注釋。香港：宣道出版社，1997年。

楊克勤。跨文化修辭詮釋學初探。建道專刊：聖經與詮釋系列。香港：建道神學院，1995年。

楊牧谷。作他的僕人：哥林多後書研讀。台北市：校園書房出版社，1992年。

Fee, G. D. The First Epistle to Corinthians. New International Commentary of New Testament. Grand Rapids, MI: Eerdmans, 1987.

Lockwood, G. J. 1 Corinthians. Concordia Commentary. Saint Louis, MO: Concordia Publishing House, 2000.

Marshall, I. H. "LORD'S SUPPER" In Dictionary of Paul and His Letter. Eds. Gerald F. Hawthorne, Ralph P. Martin and Daniel G. Reid. 569-575. Downers Grove, IL: InterVarsity Press, 1993.

Marshall, I. H. Last Supper and Lord's Supper. UK: Paternoster, 1997.

Moloney, F. J. A Body Broken for a Broken People: Eucharist in the New Testament. Revised Edition. Peabody, MA: Hendrickson, 1997.

註解

1.經文分別為林前10:14-22, 11:17-34。
2.楊牧谷，作祂的僕人：哥林多後書研讀（台北市：校園書房出版社，1992），86-94頁。
3.包括獻祭、將神像放在殿堂、到水池洗濯、在神廟的臥室睡一夜（等候神明在夢中指示）、做運動、及吃一餐特別的飯。參楊牧谷，90頁。
4.楊克勤，跨文化修辭詮釋學初探，建道專刊：聖經與詮釋系列（香港：建道神學院，1995年），10-11頁。
5.楊克勤，18頁。
6.楊克勤，27頁。
7.楊克勤，49頁。
8.楊克勤，4頁。
9.張永信，哥林多前書注釋（香港：宣道出版社，1997年），331頁。
10.Gordon D. Fee, The First Epistle to Corinthians, (Grand Rapids, MI: Eerdmans, 1987), p.548.
11.F. J. Moloney, A Body Broken for a Broken People: Eucharist in the New Testament, Revised Edition (Peabody, MA: Hendrickson, 1997), p.172.
12.張永信，33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