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M Proclaim, August 1999

哥 國 生 活 的 一 天

      梁 耀 文


早 上 六 點 三 十 分

很 不 願 意 地 爬 起 來 ， 仍 感 身 心 疲 憊 。 孩 子 們 早 上 七 點 半 上 學 ， 而 游 牧 師 乘 的 航 機 九 點 一 刻 起 飛 。 昨 晚 我 們 已 為 他 的 行 李 辦 好 寄 運 手 續 ， 待 會 他 可 以 直 接 登 機 ， 省 點 時 間 。 這 樣 國 儀 也 可 以 放 下 孩 子 之 後 一 道 去 送 行 。 啊 ！ 原 來 游 牧 師 已 經 在 早 餐 桌 上 跟 孩 子 們 談 話 。 孩 子 們 很 喜 歡 與 他 談 笑 風 生 ， 尤 其 二 女 穎 思 ， 還 講 許 多 謎 語 把 游 叔 叔 難 倒 哩 。

七 點 二 十 七 分

孩 子 們 在 學 校 門 口 與 游 牧 師 道 別 。 我 們 到 了 機 場 ， 在 一 間 餐 廳 談 話 到 九 點 鐘 ， 禱 告 後 送 游 牧 師 上 機 。 游 牧 師 帶 給 我 們 和 教 會 很 多 鼓 勵 和 幫 助 。 他 來 了 三 個 禮 拜 ， 帶 領 我 們 的 復 活 節 退 修 會 ， 以 及 三 間 教 會 的 聯 合 培 訓 課 程 。

九 點 十 五 分

差 會 汽 車 的 擋 風 玻 璃 很 花 ， 我 們 的 宣 教 同 工 周 慧 嫦 姊 妺 平 常 用 這 部 車 ， 晚 上 下 雨 時 根 本 看 不 清 前 路 。 我 想 趁 順 路 把 車 子 送 去 打 磨 一 下 ， 但 最 早 的 預 約 時 間 是 下 午 兩 點 。 無 奈 ， 還 是 算 了 吧 。

九 點 三 十 分

周 姊 妹 、 國 儀 和 我 一 同 去 探 訪 一 位 新 來 教 會 的 太 太 。 由 於 她 住 機 場 附 近 ， 所 以 順 道 去 看 她 。 結 果 我 們 透 過 另 一 位 會 友 幫 助 才 找 到 陳 太 太 家 。 在 此 地 探 訪 很 困 難 ， 因 為 往 往 沒 有 路 名 和 門 牌 號 碼 。 陳 太 太 正 準 備 去 上 班 ， 我 們 便 送 她 一 程 。 陳 先 生 一 早 六 點 鐘 已 經 去 開 舖 了 ， 他 們 在 火 山 腳 的 村 子 裡 經 營 一 間 小 型 雜 貨 店 。

陳 太 太 五 年 前 在 中 國 信 主 ， 她 說 丈 夫 對 福 音 反 應 不 佳 。 這 是 我 們 第 一 次 跟 陳 先 生 見 面 ， 大 家 建 立 了 友 誼 ， 且 談 到 生 命 的 問 題 。 我 替 他 們 拍 了 些 照 片 ， 讓 他 們 寄 回 中 國 給 十 三 歲 的 兒 子 。 陳 太 太 每 星 期 都 打 電 話 給 兒 子 ， 每 次 都 哭 。 我 們 為 他 們 的 家 庭 和 生 意 禱 告 。 十 一 點 我 們 告 辭 ， 並 留 下 三 本 《 中 信 》 月 刊 。 陳 先 生 歡 迎 我 們 以 後 隨 時 再 來 。

中 午 十 二 點

回 到 聖 荷 西 城 ， 周 姊 妹 致 電 黃 先 生 確 定 喪 禮 的 時 間 。 黃 家 兩 歲 的 女 兒 昨 夜 在 兒 童 醫 院 逝 世 了 。 他 們 的 小 女 孩 本 來 心 臟 和 肺 有 問 題 ， 這 次 去 醫 院 是 例 行 性 檢 查 ， 不 知 為 何 醫 生 給 她 打 針 後 ， 就 突 然 離 世 。 昨 天 主 日 崇 拜 之 後 我 們 接 到 消 息 ， 便 立 刻 去 陪 伴 那 悲 痛 欲 絕 的 母 親 。 喪 禮 在 今 日 三 點 鐘 舉 行 ， 我 們 還 有 一 點 時 間 ， 便 找 了 一 家 修 車 廠 把 差 會 汽 車 的 四 條 輪 胎 換 掉 。 它 們 已 經 「 禿 頂 」 ， 且 數 度 因 剌 穿 而 經 修 補 。 這 裡 的 公 路 不 好 ， 我 們 幾 乎 每 兩 年 必 須 換 一 次 輪 胎 。

下 午 一 點 三 十 分

回 到 家 裡 ， 趕 緊 準 備 喪 禮 的 細 節 。 趁 著 國 儀 在 煮 即 食 麵 ， 我 再 準 備 一 下 信 息 。 兩 點 鐘 出 發 去 喪 禮 ， 沿 途 再 接 幾 個 弟 兄 姊 妹 。 找 不 到 殯 儀 館 ， 浪 費 了 十 五 分 鐘 。 三 點 正 抵 步 ， 親 友 卻 已 到 齊 。 我 看 約 有 十 數 個 中 國 人 ， 全 是 男 的 ， 我 跟 他 們 打 招 呼 ， 並 安 慰 黃 先 生 夫 婦 。

這 是 一 間 很 小 的 殯 儀 館 ， 來 了 五 十 人 左 右 更 顯 得 擁 擠 。 很 多 鮮 花 ， 很 多 眼 淚 。 我 以 為 在 此 舉 行 喪 禮 ， 但 跟 著 有 人 把 棺 木 移 走 ， 原 來 要 到 一 間 天 主 教 堂 去 。 我 覺 得 有 點 奇 怪 ， 但 自 忖 ： 「 既 來 之 ， 則 安 之 。 我 就 到 天 主 教 堂 傳 信 息 吧 。 」

大 家 進 到 教 堂 坐 好 ， 我 起 來 開 始 主 持 喪 事 禮 拜 ， 但 另 有 一 位 本 地 神 父 也 來 了 。 我 問 他 的 來 意 ， 他 也 問 我 同 樣 的 問 題 。 我 告 訴 他 黃 先 生 請 我 來 主 持 喪 禮 ， 沒 想 到 他 也 是 來 主 持 喪 禮 的 。 我 說 喪 家 聽 不 懂 西 班 牙 語 ， 而 且 他 們 是 參 加 我 們 教 會 的 。 神 父 說 死 者 的 教 母 曾 帶 她 來 天 主 教 堂 受 洗 ， 而 該 教 母 安 排 了 他 來 主 持 喪 禮 。 結 果 神 父 在 教 堂 主 持 彌 撒 ， 然 後 我 在 墳 場 主 持 安 息 禮 。

四 點 十 五 分

我 們 圍 在 墳 墓 旁 邊 ， 墓 穴 是 在 地 面 用 水 泥 造 的 。 黃 太 太 哭 得 不 能 自 己 走 路 。 我 召 聚 眾 人 唱 聖 詩 ， 然 後 選 讀 啟 示 錄 二 十 一 章 的 經 文 ， 告 訴 他 們 將 來 有 盼 望 ， 有 天 堂 ， 小 女 孩 已 在 享 受 那 裡 的 自 由 。

我 們 曾 經 探 訪 這 小 女 孩 很 多 次 ， 她 很 喜 歡 跟 我 們 一 起 唱 詩 。 當 她 母 親 來 查 經 的 時 候 ， 她 就 安 靜 地 在 旁 邊 等 待 。 她 還 不 會 講 話 ， 但 是 她 會 打 手 勢 要 我 們 繼 續 唱 歌 。

黃 太 太 要 求 我 們 唱 她 女 兒 最 喜 愛 的 歌 ： 「 感 謝 、 感 謝 耶 穌 」 ， 我 們 就 用 中 文 和 西 文 來 唱 。 我 請 會 眾 ， 特 別 是 黃 先 生 夫 婦 ， 讓 耶 穌 在 心 中 作 主 ， 以 致 有 一 天 他 們 在 天 家 與 小 女 兒 團 聚 。 我 們 禱 告 之 後 ， 工 人 把 棺 木 放 入 墓 穴 ， 用 水 泥 封 閉 。 黃 先 生 用 手 指 頭 在 水 泥 上 刻 了 女 兒 的 名 字 。

散 會 時 我 跟 眾 人 握 手 道 別 。 中 國 人 都 是 恩 平 來 的 ， 其 中 一 位 來 哥 國 才 一 年 多 ， 太 太 和 孩 子 都 在 中 國 。 「 你 在 哥 國 孤 單 地 生 活 一 定 很 苦 了 ！ 」 我 發 覺 他 的 眼 睛 已 經 滿 了 淚 水 。 我 問 他 在 那 裡 工 作 ， 他 連 那 地 方 在 何 處 都 無 法 形 容 。 我 的 心 情 頓 時 更 加 沉 重 了 。

五 點 十 五 分

歸 途 中 ， 我 帶 幾 位 姊 妹 去 探 訪 另 一 個 家 庭 。 一 位 太 太 跟 她 母 親 一 起 在 小 商 店 裡 工 作 ， 看 見 我 們 高 興 得 跳 起 來 。 兩 人 都 急 不 及 待 地 告 訴 我 們 近 來 神 在 她 們 家 庭 中 的 工 作 。 他 們 夫 婦 關 係 一 直 十 分 惡 劣 ， 鬧 得 你 死 我 活 。 一 個 月 前 ， 神 奇 妙 地 帶 領 了 我 探 訪 他 們 ， 結 果 夫 婦 願 意 和 好 。 多 年 來 她 不 能 饒 恕 丈 夫 ， 但 在 那 天 她 明 白 自 己 也 有 責 任 ， 於 是 兩 人 拉 著 手 互 相 道 歉 ， 恢 復 向 對 方 的 委 身 與 關 係 。 他 們 的 小 兒 子 （ 十 三 歲 ） 不 肯 來 教 會 ， 哥 哥 （ 十 六 歲 ） 對 他 說 ﹕ 「 我 們 一 定 要 去 教 會 ， 因 為 神 重 新 賜 給 我 們 家 庭 和 父 母 。 」 這 位 太 太 的 見 證 ， 使 我 們 剛 才 在 喪 禮 中 沉 重 的 心 情 得 到 一 點 釋 放 。

晚 上 六 點 二 十 五 分

回 到 家 ， 拿 了 聖 經 和 筆 記 本 ， 教 會 執 事 會 主 席 就 來 接 我 了 。 今 睌 我 們 有 牧 養 隊 工 的 會 議 ， 在 其 中 一 個 隊 員 的 餐 館 舉 行 。 一 邊 吃 飯 ， 一 邊 數 算 主 恩 、 及 討 論 幾 件 較 緊 急 的 事 情 。 我 們 打 算 九 點 鐘 散 會 ， 因 為 大 家 都 疲 倦 。 明 天 早 上 七 點 半 還 有 教 會 祈 禱 會 哩 ！

九 點 二 十 分

會 議 繼 續 進 行 ， 周 姊 妹 身 體 有 點 不 舒 服 ， 我 們 馬 上 結 束 ， 送 她 回 家 。 我 自 己 到 家 的 時 候 已 經 十 點 一 刻 。 累 得 全 身 乏 力 ， 腦 筋 還 在 想 著 日 間 發 生 的 事 情 ， 然 而 我 必 須 自 制 ， 因 為 還 得 準 備 明 天 的 查 經 班 和 敬 拜 的 信 息 。

（ 一 九 九 九 年 四 月 十 九 日 ）

（ 梁 耀 文 牧 師 、 黃 國 儀 師 母 和 周 慧 嫦 姊 妹 均 為 中 信 駐 哥 斯 達 黎 加 宣 教 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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