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 太 太 走 近 飯 桌 旁 一 看 , 几 明 窗 淨 , 一 塵 不 染 , 早 上 出 門 前 好 端 端 放 在 桌 上 的 一 大 包 冬 蟲 草 不 翼 而 飛 。 敢 情 是 傭 人 阿 三 姐 把 它 收 拾 起 來 ; 阿 三 姐 素 性 整 潔 , 這 是 她 的 一 大 優 點 。 丁 太 太 拉 開 抽 屜 , 沒 見 冬 蟲 草 ; 打 開 櫃 門 , 也 沒 看 到 。 她 性 子 急 , 不 等 阿 三 姐 回 來 , 就 從 左 到 右 , 從 上 到 下 , 一 個 一 個 抽 屜 翻 遍 ; 大 包 小 包 , 大 罈 小 瓶 , 逐 一 查 看 酌 量 。 把 那 久 放 無 用 的 、 早 已 遺 忘 的 , 通 通 都 翻 了 出 來 , 獨 沒 看 見 她 心 中 急 著 要 找 的 冬 蟲 草 。
「 阿 三 姐 ! 阿 三 姐 ! 」 丁 太 太 提 高 嗓 門 , 叫 了 一 陣 。 沒 人 答 應 。
她 明 知 現 在 是 阿 三 姐 買 菜 的 時 候 , 卻 還 走 向 她 的 房 門 , 咯 咯 的 敲 了 幾 響 。 除 她 自 己 的 指 節 骨 碰 著 門 板 的 響 聲 外 , 就 是 她 自 己 的 喘 氣 聲 。
又 是 她 自 己 ! 她 這 陣 子 覺 得 好 孤 單 ! 人 生 多 險 阻 啊 ! 甚 麼 事 都 不 順 暢 ! 先 是 車 子 停 在 路 旁 , 無 故 給 人 撞 了 ; 總 算 車 毀 人 安 , 煩 亂 忙 碌 了 好 一 會 子 。 可 是 破 了 財 , 擋 不 了 災 , 孩 子 不 久 又 摔 斷 了 腿 。 纔 好 了 , 老 邁 的 婆 婆 又 宣 告 患 上 胃 癌 , 她 做 媳 婦 的 自 然 要 熬 湯 煎 藥 , 進 出 醫 院 。 接 著 就 是 丁 先 生 因 為 沒 帶 眼 識 人 , 引 狼 入 室 , 養 虎 遺 患 , 被 他 提 拔 的 人 恩 將 仇 報 , 耍 個 花 招 , 騙 去 了 公 司 一 大 筆 款 項 ; 公 司 信 用 和 錢 財 嚴 重 受 損 毀 不 特 已 , 丁 先 生 個 人 還 惹 得 一 身 是 非 , 幾 沒 被 鬥 臭 整 垮 。 他 不 堪 刺 激 , 竟 一 下 子 胃 出 血 住 院 。 堂 堂 鬚 眉 男 子 漢 大 丈 夫 , 既 頂 不 了 天 , 也 立 不 了 地 。 只 剩 下 她 這 個 弱 質 女 流 , 獨 自 支 撐 大 局 。 她 感 到 莫 名 的 孤 單 , 彷 彿 上 帝 也 離 開 她 , 甚 至 攻 擊 他 們 家 。 現 在 , 連 這 麼 簡 單 的 一 件 事 ─ ─ 把 冬 蟲 草 拿 出 來 熬 個 湯 藥 , 也 會 給 好 心 的 阿 三 姐 不 知 藏 到 哪 去 了 。 真 是 不 順 利 至 極 !
丁 太 太 心 煩 意 亂 , 靜 不 下 來 , 決 定 從 頭 再 找 , 翻 箱 倒 櫃 , 也 不 等 阿 三 姐 回 來 , 獨 個 兒 先 來 個 地 氈 式 搜 索 ; 甚 麼 冰 箱 、 庫 房 , 一 一 都 不 放 過 。 可 是 她 越 搜 越 洩 氣 , 那 包 冬 蟲 草 好 像 在 房 子 內 蒸 發 掉 了 !
門 吱 呀 一 聲 開 了 , 阿 三 姐 滿 臉 春 風 的 拎 著 大 包 小 袋 進 門 。 一 見 丁 太 太 , 便 興 高 采 烈 的 報 告 市 場 行 情 : 那 一 家 大 減 價 啦 , 平 宜 了 幾 分 一 毛 ; 她 今 天 通 共 又 省 下 了 幾 分 幾 角 。
「 太 太 啊 ! 省 一 毛 兩 分 不 算 甚 麼 , 可 是 一 個 月 下 來 , 就 是 幾 十 塊 ; 一 年 下 來 , 足 能 省 下 三 兩 百 塊 , 也 算 是 一 個 數 目 。 」 阿 三 姐 常 說 。
丁 太 太 不 否 認 , 阿 三 姐 是 個 很 好 的 幫 傭 ; 試 問 誰 家 傭 人 不 揩 油 , 不 隨 便 揮 霍 主 人 家 的 錢 ? 反 正 又 不 是 他 們 的 血 汗 錢 , 還 不 如 省 一 點 勞 動 力 來 得 安 逸 實 惠 。 但 她 們 家 阿 三 姐 老 老 實 實 , 以 搜 購 到 價 廉 物 美 的 東 西 為 一 大 樂 ; 這 樣 的 傭 人 世 間 罕 有 。 可 是 今 天 丁 太 太 無 心 欣 賞 她 的 美 德 , 一 心 只 惦 念 著 她 的 冬 蟲 草 。
「 阿 三 姐 , 妳 看 到 我 的 冬 蟲 草 嗎 ? 」 丁 太 太 打 斷 她 的 報 導 。
「 甚 麼 冬 蟲 草 ? 我 沒 看 過 。 」 阿 三 姐 答 。
「 我 今 早 放 在 飯 桌 上 的 。 怎 麼 會 不 見 了 ? 」
「 我 只 看 見 飯 桌 上 有 一 包 蟲 乾 和 沙 泥 、 枯 枝 , 髒 兮 兮 的 , 怪 怕 人 。 」
丁 太 太 想 了 想 , 說 : 「 妳 把 它 放 到 哪 去 了 ? 」
阿 三 姐 答 非 所 問 : 「 那 用 來 包 裹 的 舊 報 紙 又 殘 又 髒 。 」
丁 太 太 追 問 : 「 妳 把 它 放 哪 兒 了 ? 」
阿 三 姐 直 覺 有 點 不 妥 , 吞 吐 著 說 : 「 我 丟 進 拉 圾 桶 裡 了 。 」
丁 太 太 跳 了 起 來 : 「 甚 麼 ?! 妳 把 我 的 冬 蟲 草 丟 進 拉 圾 桶 裡 了 ?!
這 包 冬 蟲 草價 值 一 千 美 金 ! 我 還 要 用 來 救 命 的 !」
阿 三 姐 大 驚 , 說 : 「 對 不 起 。 我 去 撿 回 來 。 」
話 音 未 落 , 丁 太 太 已 經 一 個 箭 步 趨 前 , 伸 手 進 拉 圾 桶 裡 翻 撿 , 也 不 管 衛 生 , 不 理 會 腥 臭 。 找 著 了 , 立 刻 用 手 揩 去 報 紙 上 沾 著 的 穢 物 , 如 釋 重 負 的 笑 說 : 「 幸 好 還 沒 有 倒 拉 圾 。 」
阿 三 姐 連 忙 說 : 「 我 給 妳 洗 乾 淨 罷 。 」
丁 太 太 不 讓 , 說 : 「 我 自 己 來 。 」
她 細 心 解 開 報 紙 , 把 蟲 草 一 條 一 條 撿 出 來 , 洗 淨 灰 塵 沙 泥 , 把 竹 籤 、 沙 泥 、 雜 物 全 部 丟 棄 ; 將 蟲 草 烘 乾 。 就 在 這 時 候 , 聖 經 上 的 一 句 話 跳 進 她 的 腦 海 裡 : 「 我 們 有 這 寶 貝 放 在 瓦 器 裡 。 」 是 啊 ! 她 恍 然 大 悟 : 只 要 裡 面 有 個 寶 貝 ! 就 不 在 乎 塵 埃 滿 面 ; 不 在 乎 四 面 受 敵 ; 不 在 乎 被 人 中 傷 。 人 世 間 總 有 患 難 , 永 遠 有 不 識 貨 的 人 把 你 蹧 蹋 踐 踏 ; 這 又 如 何 呢 ? 終 有 一 天 , 我 們 的 主 必 要 把 我 們 從 世 人 中 間 分 別 出 來 。 祂 會 親 自 尋 找 我 們 , 因 祂 認 識 我 們 的 價 值 , 我 們 是 祂 用 寶 血 重 價 買 來 的 。
想 到 這 裡 , 她 心 中 釋 然 了 。 默 默 唸 道 : 「 誰 能 使 我 們 與 基 督 的 愛 隔 絕 呢 ? 難 道 是 患 難 麼 ? 是 不 幸 麼 ? 是 疾 病 麼 ? 是 孤 單 麼 ? 是 被 人 辜 負 , 被 人 誤 解 麼 ? 是 錢 財 上 的 損 失 麼 ? 不 ! 無 論 是 生 是 死 , 是 順 是 逆 , 是 福 是 禍 , 是 友 是 敵 , , 都 不 能 使 我 們 與 神 的 愛 隔 絕 , 這 愛 是 在 我 們 的 主 基 督 耶 穌 裡 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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