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母親

                        陳妙貞

媽 媽 的 髖 關 節 退 化 ， 為 我 們 家 庭 帶 來 很 大 改 變 。媽 媽 退 休 六 、 七 年 後 ， 右 腳 由 於 骨 刺 和 骨 質 疏 鬆 而 感 到 痛 楚 ， 其 後 情 況 逐 漸 嚴 重 ， 雙 腳 的 長 度 更 差 距 一 吋 ， 雖 然 穿 上 了 特 別 訂 製 的 鞋 子 ， 拿 了 拐 杖 ， 也 舉 步 維 艱 。 一 九 九 九 年 五 月 一 天 晚 上 ， 媽 媽 複 診 回 來 說 ： 醫 生 建 議 做 手 術 ， 否 則 不 久 可 能 就 不 能 行 動 了 。 當 時 我 們 覺 得 該 多 聽 取 一 位 醫 生 的 意 見 ， 於 是 去 看 另 一 位 骨 科 醫 生 ， 結 論 一 樣 ， 非 做 手 術 不 可 。 這 位 醫 生 說 ︰ 「 你 不 做 手 術 ， 就 去 求 黃 大 仙 好 啦 ！ 」 當 時 姨 甥 女 立 即 回 應 ： 「 我 們 信 耶 穌 不 拜 偶 像 。 」

家 人 同 心

我 們 是 信 耶 穌 的 ， 但 當 時 爸 爸 、 媽 媽 不 信 ， 仍 拜 祖 先 ， 卻 不 拒 絕 我 們 為 她 祈 禱 。 記 得 一 個 星 期 三 晚 上 ， 我 們 從 教 會 返 家 ， 看 見 媽 在 客 廳 中 為 腳 搽 藥 膏 。 當 時 二 姊 妙 兒 說 ︰ 「 媽 ， 我 們 為 你 祈 禱 ， 求 耶 穌 醫 治 ， 好 嗎 ？ 」 於 是 我 們 三 姊 妹 就 同 心 合 意 為 媽 媽 按 手 祈 禱 。 那 天 妙 燕 還 領 了 媽 媽 信 耶 穌 。 就 從 那 天 起 ， 沒 有 學 識 的 媽 媽 ， 就 憑 著 單 純 信 心 仰 望 上 帝 ， 每 天 按 手 在 自 己 的 腳 上 禱 告 ， 她 不 再 吃 止 痛 藥 ， 不 再 搽 藥 膏 ， 只 是 禱 告 ， 上 帝 就 憐 憫 ， 讓 她 晚 上 睡 得 好 。

九 九 年 六 月 ， 大 姐 肖 蘭 召 開 家 庭 會 議 ， 齊 集 七 兄 弟 姊 妹 及 眷 屬 十 人 ， 迫 切 為 媽 禱 告 ， 求 耶 穌 醫 治 。 大 家 決 定 ： 在 複 診 前 兩 個 月 內 ， 我 們 每 週 二 及 週 日 齊 集 一 起 ， 為 媽 媽 祈 禱 。 我 們 相 信 主 必 聽 禱 告 ， 因 上 帝 曾 藉 大 姊 、 三 嫂 及 我 所 經 營 的 「 為 食 坊 」 磨 煉 我 們 。 使 我 們 從 失 敗 、 困 難 中 體 驗 上 帝 是 聽 禱 告 的 主 。 我 們 願 意 凡 事 信 靠 並 禱 告 ， 祂 必 定 帶 領 。

每 週 日 的 晚 飯 後 ， 全 家 大 大 小 小 連 同 爸 媽 一 起 齊 集 祈 禱 ， 當 時 爸 爸 還 未 將 祖 先 牌 位 放 下 ， 但 答 應 將 於 二 千 年 接 受 耶 穌 ， 不 再 燒 香 ， 所 以 每 週 日 的 禱 告 會 他 也 出 席 ， 雖 然 只 靜 坐 一 旁 ， 卻 實 在 希 望 媽 媽 得 醫 治 。 每 次 祈 禱 ， 不 論 年 幼 、 年 長 的 都 開 口 為 媽 媽 禱 告 。

家 庭 蒙 恩

原 定 十 二 月 十 五 日 的 手 術 因 故 延 期 到 二 千 年 一 月 十 八 日 。 當 時 我 們 很 高 興 ， 想 天 父 必 有 美 意 。 祂 的 意 念 高 過 我 們 的 意 念 。 沒 想 到 在 聖 誕 聚 會 後 ， 爸 爸 竟 主 動 向 牧 師 說 ︰ 「 我 要 報 名 復 活 節 洗 禮 。 」 真 不 可 思 議 ， 爸 爸 提 前 實 踐 了 信 耶 穌 的 諾 言 ， 還 要 受 浸 。

二 千 年 一 月 九 日 星 期 日 ， 爸 爸 在 牧 師 的 帶 領 下 禱 告 認 耶 穌 為 主 。 十 三 日 在 葉 牧 師 及 鄭 牧 師 的 帶 領 下 將 祖 先 櫃 拆 掉 。 我 們 正 式 成 為 基 督 化 的 家 庭 ， 耶 穌 在 我 們 家 中 掌 權 帶 領 。

爸 媽 結 婚 四 十 七 年 ， 老 夫 老 妻 了 ， 雖 然 彼 此 關 懷 ， 仍 難 免 有 些 小 磨 擦 ， 不 時 吵 嘴 。 一 月 十 四 日 ， 拆 祖 先 櫃 的 第 二 日 ， 晚 上 我 與 三 哥 、 嫂 嫂 參 加 一 個 課 程 ， 忽 接 急 電 ， 是 大 姊 緊 急 召 我 們 回 家 。 起 初 擔 心 爸 爸 的 身 體 ， 因 昨 天 拆 除 祖 先 櫃 後 ， 他 突 然 發 燒 ， 又 不 肯 去 看 醫 生 。 他 說 ︰ 「 這 是 撒 但 （ 魔 鬼 ） 的 攻 擊 ， 因 為 我 拆 了 偶 像 ， 所 以 牠 來 攻 擊 我 ， 我 不 看 醫 生 。 」 回 到 家 一 看 ， 情 況 可 真 不 妙 ， 爸 爸 不 但 身 體 軟 弱 ， 而 且 和 媽 媽 因 一 點 小 事 吵 起 來 。 爸 爸 甚 至 說 活 下 去 沒 趣 味 。 當 時 我 很 難 過 ， 淚 水 不 斷 流 下 。 眾 弟 兄 姊 妹 也 將 心 底 的 感 受 全 然 向 他 們 剖 白 。 上 帝 使 用 了 大 姊 ， 替 他 們 調 解 ， 將 彼 此 不 滿 訴 盡 ， 化 解 了 他 們 多 年 來 的 積 怨 。 上 帝 的 愛 充 滿 他 們 ， 爸 媽 分 別 開 口 為 對 方 祈 禱 ， 承 認 自 己 的 不 是 ， 上 帝 的 愛 就 在 當 中 將 他 們 完 完 全 全 的 連 繫 在 一 起 。

從 那 晚 開 始 ， 我 知 道 爸 爸 不 是 含 含 糊 糊 的 信 耶 穌 ， 他 清 清 楚 楚 的 宣 告 ︰ 「 我 ， 陳 耀 ， 相 信 你 耶 穌 是 大 能 的 神 ！ 」

距 手 術 還 有 兩 天 的 晚 上 ， 全 家 人 圍 在 一 起 為 媽 媽 按 手 禱 告 ， 連 大 帶 小 一 共 十 五 人 。 禱 告 後 ， 媽 媽 竟 能 行 走 自 如 ， 可 以 坐 矮 凳 （ 以 往 很 艱 辛 才 坐 下 ） ， 又 可 雙 膝 緊 貼 併 攏 。 第 二 天 早 上 ， 媽 媽 不 再 穿 特 製 的 鞋 ， 不 用 拐 杖 ， 行 走 自 如 ， 又 可 上 下 樓 梯 。

入 院 日 期 到 了 ， 我 們 等 候 媽 照 光 的 結 果 ， 多 希 望 她 不 用 做 手 術 。 反 之 媽 媽 卻 平 靜 滿 有 信 心 地 說 ︰ 「 神 要 我 做 手 術 我 便 做 。 神 說 不 用 做 ， 我 便 不 做 ， 回 家 。 」 我 聽 後 很 感 動 ， 她 真 有 信 靠 順 服 上 帝 的 心 。

一 月 二 十 日 ， 從 光 片 所 知 ， 媽 的 髖 關 節 退 化 的 情 況 並 未 改 善 ， 還 比 往 日 更 差 。 後 來 媽 接 受 了 更 換 髖 關 節 的 手 術 ， 恢 復 了 正 常 行 動 。 上 帝 憐 憫 ， 媽 在 療 養 期 間 ， 就 靠 祈 禱 度 過 ， 一 點 不 痛 苦 。 爸 爸 每 次 探 望 她 時 ， 總 先 為 她 祈 禱 。 四 月 二 十 三 日 ， 倆 夫 婦 一 起 受 浸 ， 歸 入 耶 穌 基 督 名 下 。

安 然 回 天 家

二 ○ ○ 二 年 三 月 二 十 六 日 ， 母 親 因 身 體 不 適 ， 檢 查 發 現 腸 上 有 一 個 腫 瘤 ， 導 致 膽 管 閉 塞 。 醫 生 表 示 ， 腫 瘤 的 位 置 接 近 脊 骨 神 經 ， 無 法 用 手 術 割 除 ， 同 時 也 不 適 宜 進 行 化 療 或 電 療 ， 但 需 要 及 時 為 母 親 進 行 一 個 膽 管 改 道 的 手 術 ， 以 幫 助 她 能 夠 進 食 。 住 院 期 間 ， 醫 生 告 訴 我 們 ： 腫 瘤 的 化 驗 結 果 證 實 是 惡 性 ， 是 末 期 腸 癌 ， 而 母 親 的 生 命 能 延 續 多 久 ， 視 腫 瘤 惡 化 的 情 況 ， 短 則 一 、 兩 個 月 ， 長 則 半 年 至 一 年 。 出 院 回 家 後 ， 全 家 人 一 起 陪 伴 著 她 ， 向 她 陳 明 實 況 。 母 親 平 靜 地 接 受 這 個 事 實 ， 從 這 時 開 始 ， 我 們 加 倍 珍 惜 與 母 親 共 聚 的 日 子 。

記 得 在 慶 祝 母 親 節 的 晚 上 ， 我 們 七 位 本 來 性 格 含 蓄 的 兄 弟 姊 妹 ， 分 別 在 母 親 臉 上 送 上 一 吻 ， 並 且 向 她 講 出 心 底 感 激 之 言 ， 當 晚 母 親 的 笑 容 非 常 燦 爛 。 六 月 ， 我 們 為 母 親 慶 祝 七 十 歲 壽 辰 ， 母 親 更 被 六 位 孫 兒 逗 得 開 懷 大 笑 。 七 月 中 ， 我 們 幾 個 家 庭 成 員 與 母 親 回 鄉 探 親 ， 母 親 與 久 別 的 哥 哥 及 弟 妹 聚 首 一 堂 ， 場 面 既 溫 馨 又 歡 愉 ， 更 加 奇 妙 的 是 ， 母 親 在 這 三 日 的 行 程 中 ， 異 常 地 精 力 充 沛 ， 這 真 是 天 父 上 帝 的 恩 典 。 至 十 二 月 中 ， 母 親 的 身 體 開 始 轉 弱 。 這 次 的 聖 誕 禮 拜 ， 是 她 最 後 參 與 的 教 會 聚 會 。 二 十 九 日 星 期 日 ， 亦 是 我 們 為 父 母 親 慶 祝 結 婚 五 十 週 年 的 日 子 。 雖 然 母 親 的 身 體 很 軟 弱 ， 但 她 仍 堅 持 振 作 ， 出 席 當 晚 在 酒 樓 舉 行 的 慶 祝 晚 宴 。 父 親 為 她 戴 上 結 婚 紀 念 戒 指 ， 然 後 吻 她 的 臉 龐 ， 我 們 看 到 母 親 臉 上 流 露 出 滿 足 和 安 慰 ， 彷 彿 也 為 母 親 的 人 生 劃 上 了 完 滿 的 句 號 。

翌 日 ， 星 期 一 的 下 午 ， 安 排 母 親 入 院 ， 醫 生 表 示 母 親 身 體 的 機 能 已 轉 壞 ， 並 建 議 我 們 作 好 心 理 準 備 。 我 們 向 天 父 祈 求 ： 在 母 親 最 後 的 一 段 路 程 ， 為 她 預 備 最 美 好 的 一 切 。 感 謝 天 父 應 允 了 我 們 的 懇 求 ， 星 期 二 下 午 ， 母 親 吃 了 大 家 姐 所 煮 的 粥 ， 並 說 在 過 去 的 一 段 時 間 ， 她 的 口 裡 感 到 很 酸 ， 但 當 日 所 吃 的 粥 ， 她 卻 吃 到 甘 甜 的 味 道 。 當 天 晚 上 ， 她 情 況 開 始 轉 壞 ， 但 她 躺 在 病 床 上 數 算 上 帝 的 恩 典 ， 還 催 促 我 們 趕 快 回 教 會 講 感 恩 見 證 。 二 ○ ○ 三 年 一 月 一 日 ， 母 親 的 血 壓 偏 低 ， 這 天 是 假 期 ， 我 們 所 有 的 家 人 都 在 醫 院 陪 伴 著 她 ， 她 逐 一 與 我 們 話 別 ， 叮 囑 我 們 不 要 傷 心 ， 她 在 天 父 手 中 ， 感 到 很 安 祥 ， 同 時 又 吩 咐 我 們 要 用 心 服 侍 主 耶 穌 。 次 日 凌 晨 六 時 ， 母 親 被 天 父 接 去 。

摯 愛 的 母 親 已 經 在 天 父 的 懷 中 ， 我 們 仍 看 到 她 生 命 留 下 的 光 輝 ： 她 愛 顧 每 一 位 家 人 ， 盡 心 竭 力 的 將 最 好 的 東 西 給 我 們 ； 她 信 耶 穌 後 ， 每 天 忠 心 為 身 邊 的 人 禱 告 ； 在 軟 弱 中 仍 慰 問 有 需 要 的 人 ； 她 信 靠 天 父 ， 從 不 因 病 埋 怨 。 母 親 雖 然 只 是 一 位 沒 有 受 教 育 的 傳 統 婦 女 ， 卻 是 我 們 學 習 倚 靠 神 的 榜 樣 ， 深 信 天 父 也 會 喜 悅 這 位 好 女 兒 。 別 了 ， 母 親 ！ 讓 我 們 在 天 家 再 相 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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