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靜中聽到了滴答聲

                         方華

朋 友 告 訴 我 他 鬧 的 一 個 笑 話 ： 某 一 天 他 到 停 車 場 拿 車 子 ， 遠 遠 見 到 一 個 男 人 向 著 他 走 過 來 ， 笑 容 滿 臉 在 揮 手 ， 於 是 他 也 禮 貌 地 含 笑 揮 手 。 然 後 他 發 覺 他 不 認 識 此 人 ， 這 人 也 不 是 與 他 打 招 呼 ， 他 只 不 過 正 興 高 采 烈 地 在 講 無 線 電 話 。 那 一 刻 真 尷 尬 ， 朋 友 說 ， 只 怪 自 己 對 時 尚 習 慣 沒 有 醒 覺 。

這 都 市 的 人 似 是 著 了 魔 ， 不 停 講 電 話 ， 我 自 己 就 不 止 一 次 聽 到 正 在 乘 車 的 人 不 斷 向 對 方 報 告 自 己 到 達 哪 一 個 站 了 。 最 叫 人 目 瞪 口 呆 的 是 ， 在 餐 廳 裡 坐 桌 子 對 面 的 一 位 小 姐 ， 整 個 進 餐 過 程 都 在 無 間 斷 地 講 電 話 ， 真 虧 她 還 可 以 喝 一 碗 湯 ， 吃 一 盤 肉 ， 喝 一 杯 咖 啡 ， 有 條 不 紊 。 我 還 好 奇 ， 哪 來 這 許 多 話 供 應 馬 拉 松 式 通 電 ？

人 真 的 寂 寞 到 那 個 地 步 ， 要 不 停 用 聲 音 充 斥 每 一 寸 空 間 、 填 滿 每 一 分 鐘 嗎 ？ 我 認 識 有 人 每 天 晚 上 要 把 收 音 機 放 在 枕 頭 邊 ， 在 人 聲 的 呢 喃 中 入 睡 和 作 夢 ， 她 說 這 樣 才 有 安 全 感 。

我 相 信 ， 只 有 內 心 充 實 的 人 ， 才 會 不 怕 沈 寂 的 周 遭 ， 才 能 享 受 寧 靜 的 時 刻 。 只 可 惜 ， 世 上 多 的 是 擁 有 很 多 物 質 ； 但 內 心 卻 空 洞 的 人 ， 他 們 不 但 不 享 受 寧 靜 ， 更 是 敬 而 遠 之 。

幾 十 年 前 有 這 麼 一 個 事 情 ： 有 一 個 農 場 主 人 在 巡 視 穀 倉 時 ， 不 慎 遺 失 了 一 隻 名 貴 的 金 錶 ， 於 是 他 貼 出 告 示 ， 誰 能 找 回 他 的 金 錶 ， 可 得 獎 金 一 百 美 元 。

希 望 得 獎 金 的 人 接 踵 來 到 穀 倉 找 那 金 錶 ， 可 是 找 來 找 去 找 不 到 。 穀 庫 又 大 又 深 ， 收 藏 了 很 多 穀 子 ， 堆 積 了 很 多 稻 草 ， 要 找 一 隻 手 錶 ， 可 真 不 容 易 。 人 們 找 個 滿 頭 大 汗 都 找 不 到 ， 就 紛 紛 抱 怨 著 離 開 了 。 可 是 有 一 個 小 孩 ， 卻 不 肯 放 棄 ， 因 為 他 很 想 得 到 那 一 百 美 元 獎 賞 ， 好 應 付 艱 難 的 生 計 。

當 人 們 都 走 了 ， 一 切 喧 鬧 都 消 失 ， 小 孩 子 在 愈 來 愈 暗 的 穀 倉 內 仔 細 地 四 處 看 ， 忽 然 在 寂 靜 中 他 聽 到 微 弱 的 滴 答 聲 響 。 小 孩 就 這 樣 循 聲 找 到 了 那 隻 金 錶 。

吵 吵 鬧 鬧 去 找 尋 珍 寶 的 人 ， 是 尋 不 著 甚 麼 的 。 所 有 有 深 度 的 東 西 ， 都 收 藏 在 寂 靜 的 時 空 中 。 偉 大 的 作 品 往 往 在 孤 燈 下 完 成 ； 學 者 的 學 問 ， 也 並 非 在 熱 鬧 的 掌 聲 中 產 生 ， 而 是 在 獨 自 孜 孜 不 倦 的 景 況 下 累 積 出 來 。

人 與 上 主 相 遇 ， 也 是 如 此 。 帶 領 以 色 列 人 出 埃 及 的 摩 西 ， 在 曠 野 的 山 上 蒙 上 主 呼 召 。 為 逃 避 追 殺 而 藏 在 山 洞 中 的 以 色 列 先 知 以 利 亞 ， 上 主 與 他 說 話 時 ， 先 有 崩 山 碎 石 的 烈 風 ， 風 後 有 地 震 ， 地 震 後 有 火 ， 上 主 並 不 在 其 中 ， 火 後 有 微 小 的 聲 音 ， 以 利 亞 就 即 時 蒙 臉 出 洞 ， 因 為 他 知 道 上 主 要 對 他 說 話 了 。 即 使 是 耶 穌 基 督 ， 在 世 上 的 時 候 也 常 常 退 到 曠 野 祈 禱 ， 因 為 只 有 在 寂 靜 的 獨 自 空 間 ， 我 們 才 可 以 尋 得 隱 藏 的 珍 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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