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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恕

                         潘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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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 心 感 謝 上 帝 ! 聖 經 的 諄 諄 教 誨 , 不 但 洗 淨 了 我 五 十 年 長 的 「 深 仇 大 恨 」 , 更 指 引 我 鼓 起 無 限 勇 氣 , 拿 起 這 封 塵 了 多 年 的 禿 筆 , 來 剖 白 這 段 「 如 煙 往 事 」 , 以 感 謝 上 帝 的 恩 典 !

我 的 家 庭 

我 生 於 小 康 之 家 , 成 長 在 動 盪 年 代 。 我 家 在 廣 東 東 江 一 個 叫 公 平 的 小 墟 鎮 上 , 是 四 代 同 堂 卅 餘 人 的 大 家 庭 。 父 親 早 逝 , 慈 親 掌 家 。 我 有 五 兄 長 ( 一 亡 故 ) 和 兩 個 姐 姐 , 分 住 兩 間 祖 屋 。 家 裡 經 營 百 貨 批 發 和 門 市 , 以 及 出 入 口 貿 易 。 營 業 網 遍 及 香 港 、 廣 州 、 汕 頭 、 汕 尾 及 東 江 一 帶 。 

在 抗 日 戰 爭 和 國 共 內 戰 期 間 ( 一 九 四 五 至 一 九 四 九 ) , 我 家 是 全 力 支 持 共 產 黨 的 , 原 因 是 : 一 、 不 滿 國 民 政 府 貪 污 腐 敗 , 官 員 公 開 勒 索 、 軍 隊 搶 掠 、 苛 捐 雜 稅 、 治 安 惡 劣 , 已 不 像 一 個 政 府 。 二 、 東 江 共 產 黨 改 編 於 早 期 抗 日 游 擊 隊 , 政 治 委 員 劉 夏 帆 是 我 母 親 誼 子 , 關 係 密 切 。 在 國 共 內 戰 期 間 , 劉 經 常 帶 三 五 兄 弟 出 入 我 家 。 當 國 民 黨 全 面 剿 共 , 共 產 黨 處 於 極 艱 難 時 期 , 我 家 大 力 支 持 : 專 船 ( 機 動 漁 船 ) 由 香 港 運 回 馮 強 膠 鞋 、 雨 衣 、 塑 膠 布 、 藥 品 、 衣 服 、 乾 糧 等 , 多 次 整 船 整 批 無 償 奉 贈 。 三 、 我 有 一 位 世 伯 鍾 貽 謀 , 一 九 一 六 年 參 與 第 一 次 共 產 大 革 命 ( 俗 稱 十 六 年 革 命 ) , 十 分 轟 烈 , 後 來 失 敗 , 走 避 南 洋 。 鍾 於 一 九 四 九 年 底 全 家 光 榮 回 國 , 暫 住 我 家 , 不 久 得 人 民 政 府 安 置 。 如 前 所 述 , 可 明 顯 看 出 我 家 的 立 場 是 共 產 黨 的 全 力 支 持 者 。 一 九 四 九 年 , 中 華 人 民 共 和 國 成 立 , 劉 夏 帆 就 任 海 豐 縣 第 一 任 縣 長 兼 縣 委 書 記 。 我 家 受 勳 為 「 地 區 開 明 人 士 」 和 「 地 方 人 民 代 表 」 。

一 九 五 ○ 年 , 毛 澤 東 繼 「 鎮 壓 反 革 命 」 運 動 , 大 批 殺 戮 異 己 分 子 後 , 展 開 了 轟 轟 烈 烈 的 「 土 地 改 革 」 運 動 。 世 伯 鍾 貽 謀 暗 地 裡 勸 我 母 親 : 要 盡 快 「 分 家 」 , 把 財 產 分 散 ; 並 叫 家 中 主 要 成 員 快 移 居 香 港 海 外 。 但 母 親 捨 不 得 分 拆 掉 這 四 代 同 堂 的 溫 暖 大 家 庭 。 同 時 自 忖 : 縣 長 是 誼 子 , 何 況 我 家 一 向 全 力 支 持 共 產 黨 , 起 碼 有 功 有 勞 。 再 說 , 我 們 向 來 奉 公 守 法 , 沒 做 過 傷 天 害 理 的 事 ; 相 反 地 , 我 家 在 疫 症 時 派 藥 、 饑 荒 時 派 米 、 對 公 眾 事 務 出 錢 出 力 等 等 , 都 是 全 鎮 皆 知 , 素 獲 鄉 親 鄰 里 好 評 的 。 因 此 , 母 親 沒 有 接 受 世 伯 的 建 議 , 繼 續 維 持 平 淡 的 大 家 庭 生 活 。 

 風 暴 前 夕 

不 久 平 靜 的 小 鎮 上 , 街 頭 巷 尾 傳 來 尖 銳 刺 耳 的 革 命 戰 鬥 歌 曲 , 漸 漸 , 喇 叭 傳 出 了 粗 暴 的 叫 嚷 聲 , 整 天 喊 叫 著 鬥 爭 地 富 、 剷 除 惡 霸 、 消 滅 階 級 敵 人 。 街 上 出 現 三 五 成 群 , 赤 裸 上 身 , 高 捲 褲 筒 , 手 執 小 紅 旗 的 農 民 , 一 路 叫 喊 著 鬥 爭 、 打 倒 、 消 滅 的 口 號 ; 一 群 群 沒 穿 制 服 , 荷 鎗 的 民 兵 在 鎮 上 穿 街 過 巷 。 之 後 , 關 帝 宮 廣 場 前 , 戲 台 上 站 著 一 排 凶 神 惡 煞 的 「 土 改 」 幹 部 , 高 呼 口 號 , 宣 佈 土 地 改 革 運 動 開 始 , 並 拉 出 一 個 全 身 綑 綁 著 的 惡 霸 , 在 台 上 被 民 兵 拳 打 腳 踢 的 群 毆 , 直 至 他 倒 地 而 亡 為 止 。 此 後 , 日 日 不 斷 的 公 審 大 會 、 鬥 爭 、 打 死 人 ... ... 。 

一 天 , 廣 場 貼 出 了 佈 告 , 宣 佈 本 鎮 各 戶 的 「 家 庭 成 份 」 。 我 家 被 列 為 「 工 商 地 主 」 。 這 時 , 鎮 上 每 天 都 押 解 著 被 鬥 的 人 遊 街 示 眾 , 之 後 帶 到 廣 場 上 毆 打 鬥 爭 。 時 不 時 在 鬥 爭 後 , 有 大 卡 車 綑 縛 著 幾 個 人 押 到 鎮 郊 去 鎗 斃 ! 鎗 斃 的 場 面 十 分 恐 怖 : 兩 排 民 兵 列 隊 走 向 卡 車 , 一 路 吹 著 令 人 心 驚 膽 戰 的 行 刑 喇 叭 , 刑 囚 被 綑 綁 在 卡 車 上 , 一 路 哭 喊 , 叫 著 : 「 阿 媽 ! 冤 枉 ! 」 。 另 外 罪 行 輕 微 的 , 不 押 廣 場 公 審 , 綑 綁 到 「 土 改 」 總 部 鬥 爭 。 

自 從 公 佈 了 家 庭 成 份 後 , 我 們 全 家 日 夜 在 誠 惶 誠 恐 中 度 日 ! 母 親 後 悔 沒 接 受 鍾 世 伯 的 勸 告 。 在 十 分 無 奈 的 情 況 下 , 以 辦 理 商 務 為 掩 護 , 大 哥 連 夜 逃 到 武 漢 、 上 海 一 帶 流 亡 ; 二 哥 藉 口 醫 病 , 秘 密 住 進 廣 州 北 郊 紀 劬 勞 醫 院 ; 母 親 也 正 準 備 叫 我 逃 離 家 鄉 , 到 廣 州 升 學 。 這 時 , 以 三 哥 留 守 在 家 , 五 哥 留 在 汕 尾 掌 管 商 務 。 

誰 知 , 我 在 逃 亡 前 兩 天 , 連 同 三 哥 一 起 被 農 民 綑 綁 , 帶 到 「 土 改 」 總 部 , 一 橫 眉 怒 目 的 幹 部 , 惡 視 著 我 們 ; 兩 旁 站 著 民 兵 農 民 , 虎 視 眈 眈 。 幹 部 大 力 拍 打 木 檯 , 毫 無 內 容 的 惡 罵 了 一 番 , 叫 我 們 叩 頭 賠 款 。 三 哥 說 , 我 們 沒 有 犯 罪 為 何 要 叩 頭 賠 款 ? 話 未 說 完 , 兩 旁 民 兵 飛 起 巨 腿 拳 頭 , 三 哥 滿 臉 是 血 , 撲 倒 在 地 。 我 撲 上 去 想 扶 三 哥 , 冷 不 防 飛 來 巨 掌 , 我 只 見 滿 天 星 斗 , 昏 倒 地 上 。 最 後 當 然 是 母 親 奉 上 了 賠 款 , 我 們 才 得 釋 放 回 家 。 接 著 更 激 烈 的 鬥 爭 才 開 始 。 我 被 母 親 安 排 逃 到 廣 州 升 學 。 三 哥 在 家 捱 鬥 爭 , 三 天 一 小 鬥 , 五 天 一 大 鬥 : 拳 打 腳 踢 、 跪 玻 璃 、 灌 水 、 倒 吊 、 掛 牌 遊 行 、 高 帽 掃 街 、 扮 狗 示 眾 ... ... 鬥 的 死 去 活 來 !

家 破 人 亡 

就 在 土 改 惡 鬥 時 期 , 毛 澤 東 又 發 動 了 針 對 工 商 界 的 三 反 、 五 反 運 動 。 在 共 產 黨 指 使 下 , 我 家 在 汕 尾 的 商 舖 僱 員 ( 大 多 是 我 們 的 親 朋 及 前 來 投 靠 的 人 ) , 一 下 全 都 變 為 仇 人 , 聲 言 遵 照 毛 主 席 和 黨 的 教 導 , 站 穩 立 場 , 徹 底 鬥 臭 鬥 垮 資 本 主 義 階 級 敵 人 。 可 憐 五 哥 慘 受 日 夜 鬥 爭 虐 待 , 硬 被 指 證 偷 稅 、 漏 稅 、 瞞 稅 及 諸 多 無 中 生 有 的 罪 名 。

惶 恐 艱 難 的 日 子 涯 了 兩 年 多 。 二 哥 在 紀 劬 勞 醫 院 給 抄 了 出 來 , 押 解 粵 北 英 德 勞 改 農 場 改 造 。 五 哥 被 押 解 東 北 哈 爾 濱 勞 改 場 勞 改 四 年 。 商 舖 、 物 業 、 貨 品 、 財 產 全 部 沒 收 扺 稅 。 最 慘 是 三 哥 , 在 受 盡 折 磨 催 殘 下 , 終 在 一 次 受 鬥 後 , 回 家 臥 床 兩 天 就 死 了 ! 鬥 爭 並 沒 因 三 哥 的 死 而 停 止 。 他 們 綑 綁 了 我 母 親 去 折 磨 。 可 以 說 每 次 的 鬥 爭 , 我 們 都 要 付 出 一 筆 巨 款 , 到 這 時 , 家 裡 早 已 榨 清 榨 盡 ! 可 以 變 賣 的 、 稍 稍 值 錢 的 , 甚 麼 都 沒 有 了 。 但 還 迫 付 巨 款 「 退 餘 糧 」 ! 迫 不 得 已 , 將 香 港 辦 莊 和 廣 州 辦 莊 的 財 物 、 設 備 變 賣 , 悉 數 調 回 清 付 ! 但 「 土 改 」 隊 還 不 相 信 我 家 已 清 盡 , 繼 續 吊 打 我 母 親 。 在 前 煎 後 逼 、 苦 撐 苦 捱 下 , 母 親 已 無 法 再 承 受 , 胃 潰 瘍 大 出 血 , 臥 床 兩 天 就 逝 世 了 ! 最 可 悲 的 是 , 我 連 母 親 逝 世 都 還 懵 然 不 知 ! 

最 後 , 我 們 家 已 山 窮 水 盡 , 三 餐 不 繼 , 借 貸 無 門 。 嫂 嫂 們 各 自 為 饑 餓 子 女 偷 偷 摸 摸 求 助 娘 家 親 戚 。 不 久 , 「 土 改 」 隊 宣 佈 我 家 「 掃 地 出 門 」 , 祖 屋 、 物 業 全 部 充 公 。 全 家 剩 下 廿 餘 婦 孺 , 每 房 只 准 攜 帶 兩 個 麻 包 , 泣 啜 著 離 開 這 曾 是 溫 暖 的 大 家 庭 ! 掃 地 出 門 後 , 各 嫂 子 帶 著 子 女 , 四 處 流 浪 求 生 , 辛 酸 苦 楚 慘 不 堪 言 。 我 大 哥 逃 避 受 鬥 , 四 處 流 亡 , 終 用 盡 盤 纏 , 躲 回 廣 州 , 又 給 共 黨 特 務 抓 起 , 押 回 公 平 , 在 鬥 爭 大 會 上 , 被 十 餘 農 民 用 木 棍 活 生 生 在 台 上 打 死 ! 這 是 我 家 被 「 掃 地 出 門 」 後 的 事 。 

苦 難 歲 月

我 是 全 家 最 幸 運 的 一 個 。 自 與 三 哥 被 農 民 綑 綁 和 毆 打 回 家 後 , 母 親 就 塞 給 我 一 些 錢 , 叫 我 連 夜 離 家 赴 廣 州 升 學 。 這 年 我 十 六 歲 , 從 未 離 開 過 家 。 臨 走 前 母 親 為 我 拾 掇 衣 物 , 含 著 淚 交 代 我 好 好 照 顧 自 己 ; 再 三 吩 咐 起 居 飲 食 。 臨 行 前 緊 摟 著 我 , 嗚 嗚 泣 啜 , 說 , 不 知 何 時 能 再 見 , 也 許 是 在 她 墓 地 上 , 叫 我 有 志 氣 做 人 ... ... 。 我 陣 陣 心 酸 , 忍 不 住 哭 喊 起 來 。 誰 知 , 這 竟 是 慈 親 與 我 的 訣 別 ! 那 天 晚 上 , 我 和 母 親 都 沒 有 睡 , 天 矇 矇 亮 就 離 家 起 程 。

我 到 廣 州 後 , 暫 寄 住 友 人 家 , 日 夜 補 習 課 業 。 兩 年 後 投 考 大 學 , 獲 派 在 聯 合 大 學 修 讀 企 業 管 理 。 這 時 , 我 帶 來 的 一 點 錢 早 已 用 完 , 靠 變 賣 我 五 哥 存 放 在 辦 庄 的 一 些 物 品 為 生 。 後 連 上 學 代 步 的 單 車 也 賣 了 , 每 天 要 預 早 兩 小 時 步 行 上 學 , 往 往 兩 個 麵 包 要 捱 度 一 天 ... ... 。

我 寫 信 給 馬 來 西 亞 的 舅 父 , 他 很 快 匯 款 接 濟 , 並 叫 我 專 心 讀 書 , 他 會 每 月 匯 五 十 元 坡 幣 給 我 。 這 時 , 學 院 查 出 我 的 家 庭 成 份 , 把 我 定 類 為 「 地 主 子 弟 」 , 取 消 我 原 有 的 助 學 金 , 要 我 寫 書 面 檢 討 。 我 檢 討 了 三 次 , 「 政 教 會 」 仍 不 通 過 , 提 出 批 示 : 「 必 須 劃 清 敵 我 界 線 , 斷 絕 家 庭 關 係 ! 不 然 , 馬 上 停 學 。 」 逼 不 得 已 , 我 寫 了 一 張 與 家 庭 劃 清 界 線 的 保 證 書 , 以 後 再 不 與 家 庭 聯 繫 。

不 幸 的 事 接 二 連 三 , 舅 父 支 助 我 約 一 年 後 , 他 在 馬 來 西 亞 的 商 店 遭 火 災 , 全 部 付 之 一 炬 。 舅 父 受 傷 住 院 , 不 久 就 逝 世 。 那 是 表 哥 給 我 的 來 信 , 以 後 也 不 能 照 顧 我 了 。 我 又 陷 入 經 濟 困 境 。 經 過 多 方 努 力 籌 措 , 在 走 投 無 路 之 下 , 只 能 放 棄 學 業 。 很 快 的 , 學 社 、 學 術 組 的 同 學 都 知 道 了 , 她 們 多 數 是 華 僑 子 弟 , 紛 紛 籌 款 , 代 我 繳 付 學 費 、 雜 費 和 邀 我 食 宿 ... ... 。 終 於 助 我 完 成 了 學 業 。 

畢 業 前 , 學 院 「 政 治 教 育 委 員 會 」 須 鑒 定 學 生 個 人 檔 案 以 分 配 工 作 。 同 學 們 都 順 利 鑒 定 了 , 惟 獨 我 不 能 通 過 。 鑒 定 小 組 召 開 了 三 次 評 定 辯 論 會 , 實 際 上 是 另 一 形 式 的 鬥 爭 會 , 要 我 作 自 我 交 代 、 思 想 批 判 ... ... 終 以 「 留 待 察 看 , 再 作 定 論 。 」 作 鑒 定 。 

那 是 一 九 五 四 年 , 在 統 一 分 配 工 作 前 夕 , 我 間 接 收 到 從 家 姐 轉 來 的 簡 短 家 信 , 稱 說 母 親 在 「 退 餘 糧 」 受 鬥 爭 後 已 逝 世 ! 因 沒 錢 安 葬 , 暫 埋 在 鎮 北 山 旁 田 畦 邊 。 因 我 不 能 直 接 與 家 庭 聯 繫 , 家 姐 的 來 信 已 是 半 年 前 的 事 了 !

我 震 撼 地 顫 動 著 手 , 潸 然 淚 下 , 悲 痛 地 思 念 我 的 慈 親 , 我 最 敬 愛 的 親 人 ! 想 起 離 別 前 夕 母 親 最 後 的 訣 別 : 「 不 知 何 時 能 再 見 , 也 許 是 在 我 墓 地 上 ! ... ... 」 我 號 啕 痛 哭 , 頓 足 罵 共 產 黨 毛 澤 東 滅 絕 人 性 , 太 無 天 理 ! 我 發 誓 要 報 此 深 仇 大 恨 ... ... 。 同 屋 的 知 交 同 學 ( 華 僑 子 弟 , 基 督 教 徒 ) 勸 解 我 , 事 情 已 成 過 去 , 痛 哭 無 濟 於 事 , 何 況 我 給 「 政 教 會 」 的 檢 討 是 劃 清 敵 我 界 線 , 堅 決 與 家 庭 斷 絕 關 係 ; 而 且 畢 業 鑒 定 還 未 通 過 , 隨 時 可 能 不 獲 批 准 分 配 工 作 。 最 後 她 叫 我 不 要 公 開 母 親 的 事 , 在 房 裡 偷 偷 地 哭 , 她 替 我 向 學 校 告 兩 天 病 假 。

右 派 份 子 

一 九 五 五 年 春 , 我 在 海 南 墾 殖 場 被 調 到 廣 西 南 寧 , 在 廣 西 僮 族 自 治 區 總 工 會 任 墾 殖 工 會 財 務 組 長 。

五 七 年 夏 , 毛 澤 東 繼 整 風 運 動 之 後 , 發 動 「 大 鳴 大 放 」 。 聲 稱 : 百 家 爭 鳴 , 百 花 齊 放 ; 號 召 知 識 份 子 幫 黨 ( 指 中 共 ) 整 風 。 承 諾 : 知 無 不 言 , 言 無 不 盡 , 言 者 無 罪 , 聞 者 足 戒 。

我 是 絕 不 相 信 毛 澤 東 的 。 但 是 , 自 從 母 親 無 辜 冤 死 後 , 我 耿 耿 於 懷 , 無 時 不 仇 恨 毛 澤 東 , 一 直 想 找 機 會 控 訴 , 為 母 親 伸 冤 , 不 然 死 不 瞑 目 ! 現 在 正 是 控 訴 的 機 會 。 於 是 , 我 毫 不 猶 豫 , 連 續 以 「 政 治 運 動 的 裡 裡 外 外 」 為 題 , 鳴 放 了 十 二 張 大 字 報 , 集 中 批 判 「 土 改 」 、 「 三 反 五 反 」 冤 枉 好 人 , 濫 殺 無 辜 。 以 我 家 實 例 加 以 證 實 , 提 出 平 反 。 

兩 個 月 後 , 廣 西 僮 族 自 治 區 總 工 會 , 傳 達 了 黨 中 央 毛 澤 東 指 示 , 指 出 兩 個 月 來 , 潛 伏 在 幹 部 隊 伍 裡 的 階 級 敵 人 — — 右 派 份 子 , 藉 大 鳴 大 放 機 會 , 進 行 猖 狂 反 撲 , 企 圖 復 辟 資 本 主 義 , 奪 取 黨 的 政 權 ... ... 宣 佈 全 黨 立 即 進 行 反 右 鬥 爭 , 要 清 除 掉 牛 鬼 蛇 神 ! 於 是 , 一 場 轟 轟 烈 烈 、 迫 害 全 國 知 識 份 子 的 「 反 右 運 動 」 開 始 了 。 我 當 然 成 為 反 右 鬥 爭 對 象 「 黑 份 子 」 。

共 產 黨 的 鬥 爭 , 不 是 理 性 的 辯 論 , 而 是 毫 無 人 性 的 狠 毒 流 血 摧 殘 。 手 法 採 用 打 罵 、 侮 辱 、 饑 渴 、 疲 勞 、 車 輪 式 鬥 爭 , 以 及 恐 嚇 鬥 爭 等 等 。 我 捱 足 三 個 月 斷 斷 續 續 狂 暴 摧 殘 , 心 疲 力 竭 。 精 神 崩 潰 ; 整 天 恍 恍 惚 惚 , 像 條 活 屍 。 我 終 於 病 倒 了 。 但 並 不 獲 寬 容 , 仍 受 盡 百 般 折 磨 , 直 至 在 鬥 爭 會 昏 迷 , 才 停 止 侮 辱 虐 罵 。 終 於 , 機 關 黨 部 反 右 小 組 召 開 了 勝 利 大 會 , 宣 佈 了 右 派 份 子 名 單 , 定 罪 為 「 反 黨 、 反 社 會 主 義 、 反 人 民 右 派 份 子 」 , 連 我 在 內 共 十 人 , 隨 即 押 解 廣 西 東 北 山 區 , 源 頭 勞 改 農 場 , 進 行 勞 動 教 育 。 

勞 動 教 育 比 勞 動 改 造 更 慘 , 「 勞 改 」 有 期 釋 放 , 服 刑 期 間 不 受 鬥 爭 。 「 勞 教 」 則 如 無 期 徒 刑 , 要 洗 腦 改 造 直 到 黨 部 滿 意 才 能 釋 放 ; 改 造 期 間 須 不 斷 檢 討 學 習 , 也 就 是 繼 續 受 侮 辱 鬥 爭 。 正 因 為 這 樣 , 使 身 為 知 識 份 子 的 右 派 份 子 尊 嚴 掃 地 , 人 格 受 辱 , 紛 紛 自 殺 了 結 ! 和 我 一 起 押 解 源 頭 勞 改 農 場 的 十 名 右 派 份 子 , 一 名 吊 死 ; 一 名 寫 了 「 尊 嚴 成 蛇 鬼 , 人 格 永 清 高 ! 」 跳 崖 自 盡 ; 一 名 作 了 一 首 詩 : 「 菩 提 不 是 樹 , 明 鏡 亦 非 台 , 原 來 無 一 物 , 何 事 惹 塵 埃 ? 」 上 吊 自 殺 。 我 是 第 四 個 。

上 帝 拯 救 

在 大 鳴 大 放 時 , 我 已 作 了 思 想 準 備 , 準 備 遭 鬥 。 過 去 的 歷 史 清 楚 告 訴 我 , 在 一 個 緊 接 一 個 的 政 治 運 動 中 , 縱 使 我 置 身 事 外 , 與 運 動 毫 無 關 係 , 也 要 受 到 大 大 小 小 的 批 判 及 種 種 檢 討 。 原 因 不 是 我 惹 事 生 非 , 而 是 我 個 人 檔 案 裡 的 「 家 庭 成 份 」 ─ ─ 「 資 本 家 地 主 子 弟 」 的 出 身 。 在 這 個 充 滿 戾 氣 、 殺 氣 騰 騰 、 以 恨 的 文 化 為 本 的 共 產 主 義 社 會 , 是 不 能 得 到 寬 容 和 立 足 的 ! 所 以 , 我 對 自 己 的 大 鳴 大 放 , 絕 不 後 悔 ; 對 被 劃 為 右 派 份 子 , 也 是 在 意 料 中 事 。 

在 源 頭 勞 改 農 場 的 「 勞 教 」 , 非 常 艱 苦 。 我 們 要 幹 很 重 的 體 力 勞 動 : 上 山 砍 樹 、 搬 運 木 材 、 入 窯 燒 炭 、 出 炭 以 及 修 築 水 利 工 程 ... ... 。 工 作 十 分 辛 苦 , 而 糧 食 卻 不 夠 , 每 月 三 十 市 斤 雜 糧 米 、 四 兩 油 ... ... 。 長 期 處 在 饑 餓 狀 態 下 捱 日 子 。 在 精 神 上 , 更 令 我 感 到 痛 苦 : 既 然 已 定 了 罪 , 作 了 判 決 , 為 何 又 要 藉 「 教 育 」 名 堂 , 繼 續 無 休 止 的 侮 辱 踐 踏 ? 強 權 無 公 理 ! 我 感 到 十 分 無 奈 ! 我 開 始 對 自 己 前 景 動 搖 、 絕 望 ! 這 艱 難 辛 苦 的 日 子 捱 了 三 年 。 到 第 四 個 年 頭 , 我 已 心 灰 意 冷 , 沒 有 再 捱 下 去 的 勇 氣 , 擺 在 前 面 的 , 是 一 片 無 邊 無 際 的 黑 暗 ! 與 此 同 時 , 我 的 健 康 也 逐 漸 惡 化 : 肺 炎 又 發 作 , 不 斷 猛 咳 , 痰 裡 混 著 鮮 血 ; 胃 也 劇 痛 起 來 ; 由 於 營 養 不 良 , 兩 腳 水 腫 不 消 。 精 神 和 健 康 , 都 給 我 很 大 很 重 的 壓 力 。 我 自 問 : 再 捱 下 去 還 有 希 望 嗎 ? 這 樣 生 存 又 有 甚 麼 意 義 ? 母 親 在 送 我 離 家 時 不 是 盼 望 與 我 再 見 嗎 ? 何 必 要 她 在 墓 裡 等 ? 現 在 不 就 可 以 了 ? 我 起 了 自 殺 的 念 頭 , 準 備 放 棄 那 虛 無 縹 緲 的 期 望 ! 於 是 寫 了 簡 短 遺 書 , 希 望 遺 體 能 安 葬 在 母 親 墓 旁 。 然 後 , 小 心 地 把 遺 書 放 進 籐 篋 裡 。 

這 籐 篋 是 我 畢 業 在 分 配 工 作 時 , 一 位 女 同 學 送 我 的 。 她 是 台 山 歸 僑 , 全 家 是 虔 誠 基 督 徒 。 我 曾 經 在 放 假 時 到 她 家 作 客 。 她 家 牆 上 掛 著 十 字 架 , 貼 著 聖 經 金 句 , 書 架 上 放 著 多 本 聖 經 。 她 對 我 說 : 「 你 如 多 讀 聖 經 , 就 會 領 會 上 帝 的 大 愛 。 」 接 著 說 了 耶 穌 釘 十 字 架 的 故 事 , 又 遞 給 我 幾 本 福 音 單 行 本 和 福 音 單 張 , 叫 我 帶 回 慢 慢 看 。 她 一 家 人 都 很 和 藹 可 親 , 讓 人 感 到 很 平 和 善 良 , 談 吐 間 也 表 現 出 親 切 和 關 懷 , 在 這 裡 我 感 受 到 愛 和 溫 馨 。 對 比 於 社 會 上 , 周 圍 那 緊 繃 著 臉 孔 、 戾 氣 迫 人 、 叫 打 喊 殺 的 市 井 百 姓 , 判 若 是 愛 和 恨 兩 個 世 界 的 不 同 人 類 。 同 學 一 家 給 我 留 下 良 好 的 深 刻 印 象 。 我 想 : 這 就 是 上 帝 的 力 量 ; 是 上 帝 種 植 出 來 的 花 果 。 過 了 些 時 , 同 學 談 起 教 會 , 問 我 對 基 督 教 的 觀 感 。 我 告 訴 她 , 對 基 督 教 有 崇 敬 意 念 , 決 定 出 社 會 做 事 後 , 會 跟 隨 信 主 , 要 做 虔 誠 的 基 督 徒 。 

當 我 決 定 自 殺 , 把 遺 書 放 進 籐 篋 時 , 籐 篋 夾 層 露 出 一 張 已 褪 色 的 「 信 耶 穌 得 永 生 」 單 張 。 這 單 張 是 我 決 心 要 信 耶 穌 而 留 存 下 來 的 。 我 一 時 呆 住 了 , 連 續 想 起 同 學 一 家 的 那 一 幕 幕 往 事 ... ... 腦 子 裡 展 開 了 強 烈 的 思 想 糾 纏 。 我 問 自 己 , 不 是 與 同 學 說 定 了 要 信 耶 穌 嗎 ? 我 還 說 要 作 個 虔 誠 基 督 徒 呢 ! 我 既 然 要 活 在 上 帝 的 大 愛 世 界 裡 , 卻 為 甚 麼 現 在 就 輕 易 放 棄 , 而 毫 無 意 義 地 選 擇 了 自 殺 ? 自 殺 了 , 我 還 能 有 機 會 完 成 做 基 督 徒 的 心 願 嗎 ? 現 在 正 是 黎 明 前 的 黑 暗 , 只 要 捱 過 黑 暗 , 我 就 有 機 會 新 生 。 單 張 的 十 字 架 上 給 我 露 出 曙 光 ; 我 看 見 上 帝 給 我 指 引 出 那 光 輝 的 康 莊 大 道 。 

一 股 生 存 的 鬥 志 , 強 烈 地 撲 滅 了 那 消 極 絕 望 的 情 緒 。 我 放 棄 了 自 殺 行 動 。 主 耶 穌 基 督 的 十 字 架 拯 救 了 我 。

逃 亡 香 港

一 九 六 二 年 春 , 我 的 健 康 已 很 差 , 撐 著 拐 杖 到 勞 改 場 醫 療 站 看 診 。 醫 療 站 剛 調 來 一 對 醫 士 和 護 士 夫 婦 , 兩 人 剛 巧 是 以 前 我 在 省 工 會 時 培 訓 班 的 學 員 ( 我 當 時 任 工 會 財 會 培 訓 主 任 ) 。 我 告 訴 他 , 想 回 廣 州 醫 病 。 他 點 點 頭 , 表 示 會 想 辦 法 幫 我 。 三 天 後 , 護 士 送 給 我 一 張 到 廣 州 人 民 醫 院 檢 驗 肺 結 核 病 的 證 明 , 我 憑 此 向 場 部 請 假 , 獲 得 批 准 兩 星 期 病 假 , 我 連 夜 兼 程 回 到 廣 州 。 

這 時 , 在 粵 北 英 德 「 教 育 改 造 」 的 二 哥 和 在 東 北 哈 爾 濱 「 勞 動 改 造 」 的 五 哥 都 先 後 獲 釋 , 回 到 了 廣 州 , 他 們 為 我 接 洽 了 逃 亡 香 港 的 「 帶 路 水 客 」 , 安 排 讓 我 逃 出 生 天 。 我 跟 「 水 客 」 由 廣 州 到 東 莞 太 平 , 日 躲 夜 行 , 避 過 解 放 軍 邊 境 哨 站 , 走 荒 山 小 徑 , 潛 入 香 港 新 界 老 樹 嶺 , 逃 避 邊 界 英 軍 追 捕 。 在 英 兵 放 軍 犬 向 叢 林 搜 索 的 千 鈞 一 髮 之 際 , 我 合 眼 祈 禱 , 求 上 帝 解 救 我 於 危 難 , 給 我 有 重 生 機 會 , 賜 我 獲 得 自 由 。 感 謝 上 帝 ! 軍 犬 棄 我 而 去 ; 「 水 客 」 卻 被 逮 捕 。 上 帝 賜 給 我 力 量 , 幫 我 克 服 重 重 困 難 ; 排 除 了 險 阻 障 礙 。 歷 經 十 天 苦 鬥 艱 辛 , 終 於 五 月 廿 四 日 成 功 扺 達 香 港 巿 區 。 

我 獲 得 了 真 正 的 自 由 ! 我 四 叔 父 ( 住 九 龍 ) 是 基 督 徒 , 我 開 始 跟 他 到 教 堂 崇 拜 , 一 有 空 就 閱 讀 福 音 書 籍 , 也 閱 讀 聖 經 。 

到 香 港 的 最 初 幾 年 , 我 經 常 發 惡 夢 , 夢 到 家 人 及 我 被 鬥 打 和 遭 受 百 般 折 磨 , 每 次 驚 醒 , 全 身 冷 汗 ! 我 經 常 想 念 無 辜 冤 死 的 大 哥 和 三 哥 ; 更 懷 念 我 離 家 時 頭 髮 灰 白 的 母 親 , 她 一 生 慈 善 , 素 受 鄰 里 讚 頌 , 卻 也 要 捱 鬥 致 死 ! 我 每 每 熱 淚 盈 眶 , 輾 轉 不 能 入 眠 。 基 於 這 原 因 , 我 懷 著 深 仇 大 恨 的 激 動 情 緒 , 開 始 用 筆 桿 向 毛 澤 東 、 中 共 報 復 。 從 一 九 六 三 年 初 開 始 , 我 在 《 香 港 時 報 》 寫 「 鐵 幕 秘 聞 」 、 「 勞 改 生 涯 慘 絕 人 寰 」 ; 在 《 星 島 日 報 》 鄉 情 版 寫 「 此 恨 綿 綿 無 絕 期 」 ; 在 《 星 島 日 報 》 讀 者 論 壇 和 讀 者 之 聲 、 《 明 報 》 自 由 談 以 及 《 天 天 日 報 》 天 天 論 壇 等 , 寫 抨 擊 毛 澤 東 苛 政 殘 民 、 倒 行 逆 施 , 製 造 階 級 、 濫 殺 無 辜 等 等 鐵 的 事 實 。 這 樣 一 直 惡 罵 了 兩 年 多 ! 後 來 , 多 接 近 上 帝 ; 多 聽 了 道 理 、 多 閱 讀 聖 經 , 漸 漸 領 會 到 上 帝 的 意 旨 , 知 道 自 己 違 背 了 上 帝 的 道 , 才 漸 漸 減 少 , 以 至 停 止 了 謾 罵 。 

認 識 罪 惡 

到 香 港 後 , 短 短 一 年 內 , 我 的 肺 炎 、 胃 病 和 水 腫 都 相 繼 醫 好 了 , 身 體 恢 復 了 健 康 , 精 神 也 充 沛 。 星 期 日 , 我 盡 量 放 棄 一 切 兼 職 工 作 , 到 教 堂 崇 拜 聽 道 。 有 次 , 牧 師 講 罪 性 , 說 凡 人 皆 有 罪 。 我 很 不 以 為 然 , 在 四 叔 家 討 論 起 來 。 我 問 叔 父 : 「 我 有 甚 麼 罪 ? 你 能 指 出 我 的 罪 嗎 ? 」 叔 父 默 然 不 答 ( 也 許 不 便 直 說 ) 。 我 卻 自 以 為 是 , 毫 無 悔 意 。 其 實 , 是 我 遠 離 了 上 帝 , 愚 昧 無 知 。 另 方 面 , 雖 然 我 長 期 到 教 堂 做 禮 拜 , 聽 牧 師 講 道 , 卻 始 終 沒 參 加 慕 道 班 ( 信 仰 學 習 班 ) , 未 能 受 洗 , 這 是 我 遠 離 上 帝 的 基 本 原 因 。 我 除 了 工 作 忙 , 另 一 原 因 是 工 作 流 動 性 大 , 經 常 出 差 。 這 樣 一 拖 再 拖 , 直 到 退 休 , 才 於 公 元 二 千 年 三 月 , 在 美 國 休 士 頓 受 洗 , 完 成 多 年 心 願 。 受 洗 後 , 更 接 近 上 帝 , 多 聽 了 道 理 , 也 多 讀 聖 經 和 福 音 書 籍 , 漸 漸 領 會 到 上 帝 所 指 的 罪 性 。 再 檢 討 自 己 , 深 深 感 到 慚 愧 。 聖 經 對 罪 性 的 提 示 很 多 , 其 中 有 : 

「 我 是 在 罪 孽 裡 生 的 , 在 我 母 親 懷 胎 的 時 候 就 有 了 罪 。 」( 詩 篇 五 十 一 5 ) 

「 存 邪 僻 的 心 , 行 那 些 不 合 理 的 事 ; 裝 滿 了 各 樣 不 義 、 邪 惡 、 貪 婪 、 惡 毒 ; 滿 心 是 嫉 妒 、 兇 殺 、 爭 競 、 詭 詐 、 毒 恨 ... ... 悔 慢 人 的 、 狂 傲 的 、 自 誇 的 、 捏 造 惡 事 的 、 違 背 父 母 的 、 無 知 的 、 背 約 的 、 無 親 情 的 、 不 憐 憫 人 的 。 」  ( 羅 馬 書 一 28 至 31 )  都 是 罪 。

聖 經 又 說 : 「 不 要 與 惡 人 作 對 。 有 人 打 你 的 右 臉 , 連 左 臉 也 轉 過 來 由 他 打 。 」 ( 馬 太 福 音 五 39 )

「 只 是 我 告 訴 你 們 , 要 愛 你 們 的 仇 敵 , 為 那 逼 迫 你 們 的 禱 告 。 」( 馬 太 福 音 五 44 ) 

「 你 們 站 著 禱 告 的 時 候 , 若 想 起 有 人 得 罪 你 們 , 就 當 饒 恕 他 。 」 ( 馬 可 福 音 十 一 25 ) 

「 總 要 彼 此 包 容 , 彼 此 饒 恕 ... ... 要 存 著 愛 心 。 」( 歌 羅 西 書 三 13 至 14 )

上 帝 諄 諄 教 導 著 我 ; 聖 經 引 導 、 鞭 策 著 我 , 我 對 自 己 過 去 那 滿 腔 怨 憤 , 一 心 要 報 仇 雪 恨 , 感 到 愧 疚 。 我 像 看 到 自 己 那 鐵 青 著 臉 、 青 筋 暴 漲 、 滿 腹 是 恨 的 醜 惡 面 目 ! 我 想 : 大 陸 社 會 在 毛 澤 東 統 治 下 , 那 充 滿 著 戾 氣 「 恨 的 文 化 」 , 不 正 是 我 的 寫 照 嗎 ?   

我 作 過 多 次 反 思 : 恨 的 根 源 是 缺 乏 寬 容 , 沒 有 饒 恕 心 懷 , 基 本 是 不 領 會 上 帝 的 大 愛 精 神 , 不 配 作 一 個 虔 誠 的 基 督 徒 。 於 是 , 我 決 心 改 過 , 時 常 以 上 帝 的 話 告 誡 自 己 、 督 促 自 己 。 現 在 , 我 覺 得 心 靈 平 靜 , 再 不 存 仇 恨 意 念 。 我 饒 恕 了 中 共 , 饒 恕 了 毛 澤 東 ... ... 。 

求 上 帝 保 守 

中 國 大 陸 在 一 九 四 九 至 七 六 年 毛 澤 東 統 治 時 期 , 是 中 國 近 代 史 上 的 悲 慘 年 代 ! 也 是 無 法 無 天 的 黑 暗 時 期 。 這 期 間 中 國 大 陸 百 姓 艱 苦 捱 度 著 無 奈 無 助 的 動 盪 歲 月 , 因 苛 政 而 「 非 自 然 死 亡 」 的 人 口 , 數 以 千 萬 計 ! 我 的 家 庭 , 只 不 過 是 千 萬 個 不 幸 家 庭 之 一 。 我 身 歷 其 境 , 至 今 事 隔 多 年 , 偶 然 憶 起 一 二 往 事 , 猶 心 有 餘 悸 , 不 堪 回 首 。 惟 有 黯 然 垂 淚 , 暗 自 嗟 嘆 : 這 就 是 獨 裁 暴 政 的 禍 害 ! 

祈 求 上 帝 保 守 , 佑 我 中 國 , 賜 予 領 導 層 政 治 智 慧 , 切 實 進 行 政 治 改 革 , 給 全 國 人 民 實 現 民 主 自 由 , 國 泰 民 安 ; 與 世 界 各 國 融 洽 相 處 , 永 久 和 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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