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日」的神學
                                                                 何崇謙

導 言

「 六 日 要 工 作 ， 第 七 日 乃 為 聖 日 ， 當 向 耶 和 華 專 為 安 息 聖 日 。 」 （ 出 卅 五 2 ； 參 申 五 12-15 ） ， 這 誡 命 雖 不 至 成 為 今 天 基 督 徒 的 抽 象 信 念 ， 但 可 能 己 淪 為 例 行 公 事 ， 沒 有 甚 麼 實 在 的 屬 靈 意 義 ， 更 遑 論 主 日 對 週 六 天 生 活 有 何 重 要 的 提 醒 （ 參 可 二 27 ） ： 在 安 息 日 ， 人 和 動 物 都 要 效 法 創 造 主 停 止 工 作 （ 參 申 五 12-15 ）。 

現 代 人 常 說 「 沒 有 時 間 」 ， 或 「 時 間 不 夠 用 」 ， 而 不 曾 想 到 時 間 的 屬 靈 意 義 。 論 到 基 督 徒 有 關 時 間 的 屬 靈 觀 念 ， 最 先 想 到 的 莫 過 於 七 日 中 的 主 日 ； 因 此 ， 主 日 與 我 們 整 個 屬 靈 的 生 命 有 何 關 係 是 非 常 重 要 的 。 主 日 是 否 就 是 娛 樂 的 日 子 ， 抑 或 是 用 大 部 分 時 間 來 開 會 的 日 子 ？ 究 竟 我 們 該 如 何 守 主 日 呢 ？

因 為 安 息 在 主 基 督 裡 得 以 成 就 ， 所 以 「 主 日 」 是 以 基 督 復 活 的 意 義 為 核 心 ， 並 以 此 義 來 取 代 猶 太 人 慣 稱 之 安 息 日 。 稱 安 息 日 為 主 日 ， 始 於 新 約 早 期 的 基 督 徒 群 體 ； 而 在 這 被 稱 為 七 日 頭 一 日 的 主 日 裡 ， 舉 行 崇 拜 、 聖 餐 是 該 日 的 高 峰 ， 藉 此 聖 禮 記 念 主 的 受 死 與 復 活 所 賜 給 我 們 的 洪 恩 。 到 了 君 士 坦 丁 的 時 代 ， 第 七 日 被 法 定 為 假 日 休 息 ， 因 此 又 被 稱 為 星 期 日 的 安 息 日 （ Sunday-Sabbath ） 。 茲 就 以 下 兩 方 面 思 想 主 日 的 神 學 意 義 ：

一 、 創 造 、 拯 救 、 時 間

主 耶 穌 清 楚 說 明 祂 是 安 息 日 之 主 ， 也 明 言 ： 「 凡 勞 苦 擔 重 擔 的 人 ， 可 以 到 我 這 裡 來 ， 我 就 使 你 們 得 安 息 。 」 （ 太 十 一 28 ） 而 以 西 結 因 著 上 帝 透 過 摩 西 ， 使 以 色 列 人 得 脫 離 為 奴 的 轄 制 ， 而 得 享 安 息 ， 便 明 白 安 息 與 拯 救 有 著 密 切 的 關 係 （ 參 結 二 十 11 ∼ 12 ） 。 此 外 ， 《 希 伯 來 書 》 的 作 者 亦 指 出 ， 創 造 的 安 息 最 終 在 基 督 耶 穌 的 拯 救 大 工 中 得 以 實 現 （ 參 來 三 7 至 四 11 ） 。 安 息 只 能 發 生 在 拯 救 中 ； 在 安 息 的 平 靜 裡 ， 人 不 再 需 要 藉 工 作 和 努 力 來 干 預 環 境 （ 因 怕 被 環 境 征 服 ） 。 在 安 息 中 ， 我 們 曉 得 創 造 是 上 帝 的 財 產 ， 是 神 聖 的 ， 不 可 褻 瀆 的 ； 而 我 們 以 生 活 的 喜 樂 來 使 這 日 成 為 聖 潔 的 ， 這 樣 是 視 這 喜 樂 的 生 活 也 是 受 造 的 ， 與 其 他 一 切 創 造 物 一 起 有 契 通 的 創 造 。

從 「 安 息 」 的 角 度 來 看 創 造 ， 不 單 上 帝 停 止 了 首 輪 的 創 造 ， 而 認 為 此 創 造 已 臻 圓 滿 （ 來 四 3 ） ； 並 說 明 祂 不 祇 是 一 位 創 造 主 ， 也 是 一 位 享 受 快 樂 的 上 帝 。 祂 在 創 造 的 第 七 日 安 息 ， 在 此 顯 明 祂 是 一 位 創 造 萬 物 ， 同 時 又 是 一 位 樂 於 在 其 創 造 物 中 享 受 創 造 成 果 所 帶 來 的 歡 愉 的 上 帝 。 上 帝 的 安 息 要 道 出 一 個 信 息 ： 只 有 工 作 而 沒 有 安 息 ， 則 不 是 上 帝 的 心 意 。 如 此 ， 只 有 工 作 的 人 ， 無 疑 把 生 命 的 意 義 等 同 於 工 作 ， 和 等 同 於 工 作 所 帶 來 的 忙 碌 ， 而 將 休 息 及 生 命 歡 樂 的 筵 席 放 在 最 末 。

安 息 日 在 上 帝 的 創 造 計 劃 中 ， 不 是 跟 隨 著 六 日 而 有 的 一 日 ； 相 反 ， 創 造 整 個 工 程 的 目 的 就 是 為 安 息 日 ， 安 息 日 是 慶 祝 創 造 的 盛 會 慶 典 ； 創 造 而 沒 有 安 息 是 不 圓 滿 的 事 ， 創 造 與 安 息 是 整 體 合 而 為 一 的 。 《 聖 經 》 說 ， 六 日 裡 每 一 天 跟 著 來 的 是 黑 暗 的 夜 晚 ， 但 上 帝 所 賜 的 安 息 卻 是 沒 有 夜 晚 的 ， 安 息 日 是 不 止 息 ／ 永 恆 的 慶 典 ； 因 此 ， 安 息 日 說 明 永 恆 之 光 進 入 了 人 類 的 時 間 內 。 創 造 的 慶 典 ─ ─ 安 息 ─ ─ 是 完 美 大 功 告 成 的 盛 會 ， 創 造 的 完 成 是 透 過 慶 典 實 現 出 來 的 。 正 因 如 此 ， 創 造 的 完 善 代 表 著 拯 救 ； 拯 救 的 意 義 是 讓 受 造 物 能 參 與 上 帝 所 彰 顯 永 恆 的 同 在 ， 又 讓 我 們 能 夠 明 白 安 息 就 是 拯 救 的 慶 典 。

首 先 ， 我 們 要 明 白 「 安 息 日 」 這 個 字 的 原 意 。 安 息 的 希 伯 來 文 基 本 意 義 是 「 轉 方 向 ／ 調 頭 」 ， 「 斬 斷 」 或 「 止 息 ／ 停 工 」 等 意 思 ； 因 此 ， 在 創 世 時 所 言 之 安 息 ， 就 是 要 說 明 工 作 的 方 向 停 止 了 。 根 據 《 聖 經 》 的 慣 常 用 法 ， 此 字 是 指 第 七 日 ─ ─ 每 周 的 休 息 日 （ 出 十 六 23 ； 卅 一 15 ） ， 或 指 安 息 年 （ 利 廿 五 1 ∼ 7 ） ， 或 指 贖 罪 日 （ 利 廿 三 32 ） ； 不 過 ， 上 帝 要 以 色 列 人 守 安 息 日 ， 不 是 要 他 們 在 該 日 忙 於 籌 辦 一 項 隆 重 繁 瑣 的 禮 儀 活 動 ， 而 是 藉 此 安 息 日 所 帶 來 的 恩 典 ， 和 放 下 自 我 的 攫 取 ， 而 明 白 一 切 都 是 出 於 上 帝 ， 以 啟 動 他 們 向 上 帝 感 恩 與 向 人 施 恩 的 實 際 生 活 的 行 動 （ 出 廿 三 10∼13 ） 。 這 樣 ， 安 息 日 的 屬 靈 精 神 與 行 動 ， 就 遠 勝 於 宗 教 禮 儀 的 繁 文 縟 節 （ 何 二 11 ； 摩 五 21 ； 結 廿 二 8 ） 。 甚 麼 是 屬 靈 ？ 屬 靈 就 是 我 們 生 活 與 心 靈 的 每 一 項 活 動 ， 皆 能 坦 然 在 上 帝 的 眼 前 ， 並 按 著 祂 的 心 意 來 思 考 和 行 事 。

創 造 在 第 六 日 完 成 （ 創 一 31 ） ， 而 《 創 世 記 》 第 二 章 2 節 卻 說 ： 「 在 第 七 日 歇 了 祂 一 切 的 工 ， 安 息 了 。 」 上 帝 在 第 七 日 加 了 甚 麼 創 造 上 的 「 甚 好 的 東 西 」 ？ 換 言 之 ， 完 成 了 的 創 造 有 甚 麼 缺 乏 ？ 或 需 要 甚 麼 才 使 「 創 造 」 完 美 、 完 整 ？ 那 就 是 要 包 括 「 上 帝 的 安 息 」 （ God's rest ） 在 內 ， 創 造 才 盡 善 盡 美 。 從 上 帝 的 安 息 這 個 泉 源 ， 湧 流 出 第 七 天 的 福 樂 與 聖 潔 。 創 造 之 工 透 過 上 帝 所 賜 的 安 息 而 圓 滿 ， 祂 的 創 造 活 動 是 經 過 祂 的 祝 福 而 完 善 ， 而 祂 的 工 作 是 藉 祂 所 賜 的 平 安 、 聖 潔 而 完 善 （ 參 出 卅 一 17 ） 。 尤 其 在 今 天 環 境 陸 續 受 破 壞 的 情 況 下 ， 安 息 日 的 平 安 ， 首 先 是 與 上 帝 和 好 的 平 安 ─ ─ 身 體 與 靈 魂 ， 與 整 個 創 造 （ 人 與 人 ， 人 與 大 自 然 ） 都 在 和 平 之 契 通 中 。 但 我 們 不 能 沒 有 經 歷 上 帝 的 安 息 之 慶 祝 ， 而 能 與 祂 有 和 好 的 關 係 。

我 們 可 從 整 個 安 息 與 創 造 的 關 係 得 出 以 下 重 點 ：

1. 上 帝 為 祂 的 工 作 感 到 滿 意 喜 悅 。

2. 在 安 息 中 ， 祂 不 受 工 作 所 牽 制 ， 而 悠 然 自 得 。

3. 祂 不 是 返 回 那 「 創 造 前 」 的 無 世 界 狀 況 中 安 息 ， 而 是 與 祂 的 創 造 一 起 安 息 ； 祂 在 第 七 日 休 息 而 享 受 祂 的 工 作 成 果 。

4. 祂 不 是 遠 離 祂 的 創 造 ， 而 是 面 對 著 祂 的 創 造 ； 即 表 示 祂 與 創 造 一 起 活 著 ─ ─ 一 位 永 恆 之 主 與 有 限 、 暫 時 的 世 界 共 存 。

5. 上 主 聽 取 萬 物 的 聲 音 ， 接 受 他 們 的 回 響 。 祂 去 感 受 世 界 ， 也 讓 世 界 觸 摸 祂 。

6. 因 著 上 帝 創 造 的 安 息 ， 祂 甘 願 與 世 界 一 起 開 始 祂 的 歷 史 ， 因 而 世 界 的 歷 史 也 與 祂 一 同 開 展 。 上 帝 在 祂 的 工 作 中 安 息 。 「 上 帝 創 造 」 顯 示 祂 是 超 越 的 主 ， 而 「 上 帝 在 創 造 中 安 息 」 表 明 祂 是 內 住 的 主 ─ ─ 上 帝 臨 在 安 息 日 中 。 「 安 息 」 本 身 就 是 上 帝 的 屬 性 。

這 樣 ， 我 們 可 以 說 ： 安 息 日 乃 是 與 上 帝 團 契 相 交 的 日 子 、 分 享 上 帝 的 喜 樂 與 自 由 的 日 子 。 「 安 息 」 表 明 時 間 被 上 帝 所 祝 福 ， 由 「 安 息 」 這 個 總 括 的 概 念 ， 概 括 了 我 們 被 贖 的 人 生 。 我 們 行 事 為 人 要 與 此 聖 潔 的 時 間 相 稱 。 上 帝 是 我 們 生 命 時 間 之 主 ！

二 ． 安 息 、 事 奉 、 敬 拜

有 趣 的 是 ， 根 據 《 出 埃 及 記 》 卅 五 章 ， 摩 西 在 頭 三 節 十 分 嚴 厲 的 警 告 以 色 列 人 ， 不 可 在 安 息 日 作 工 ， 若 違 反 此 規 矩 ， 必 被 治 死 ； 但 是 ， 從 第 四 節 開 始 ， 摩 西 同 樣 用 上 文 的 「 要 來 作 耶 和 華 一 切 所 吩 咐 的 」 （ 第 10 節 ） 的 字 眼 來 勸 導 民 眾 ， 要 在 安 息 日 呈 獻 「 所 作 的 工 」 給 上 帝 。 特 別 於 30 節 再 次 提 到 要 做 「 比 撒 列 」 式 的 工 作 （ 出 卅 一 1 ∼ 5 ） 。 比 撒 列 的 主 要 工 作 ， 是 以 最 佳 美 、 最 寶 貴 之 物 作 「 巧 工 」 來 建 造 會 幕 （ 出 卅 五 35 ） 。 這 正 吻 合 保 羅 在 《 羅 馬 書 》 十 二 章 1 節 所 言 ： 「 將 身 體 獻 上 ， 當 作 活 祭 ， 是 聖 潔 的 ， 是 神 所 喜 悅 的 ； 你 們 如 此 事 奉 ／ 敬 拜 ， 乃 是 理 所 當 然 的 。 」

事 奉 原 文 是 leiturgia （ liturgy ） ， 這 字 是 羅 馬 政 府 的 用 語 ， 原 指 作 為 成 年 人 ， 要 藉 服 務 同 胞 、 修 築 橋 樑 、 建 設 公 路 等 ， 表 示 獻 出 力 量 回 饋 國 家 。 「 乃 是 理 所 當 然 的 」 英 譯 為 spiritual ， 希 臘 文 為 logikos ， 即 logical ， 意 思 是 ： 超 越 人 的 理 智 與 邏 輯 的 事 奉 。 那 麼 ， 甚 麼 是 這 超 越 理 智 的 屬 靈 邏 輯 ？ 答 案 是 ： 「 死 去 的 活 祭 」 。

我 們 奉 獻 「 死 去 的 活 祭 」 給 誰 ？ 《 羅 馬 書 》 十 一 章 的 尾 段 清 楚 的 告 訴 我 們 ， 這 一 位 我 們 所 奉 獻 的 對 象 ， 在 智 慧 、 豐 足 、 權 能 各 方 面 是 完 完 全 全 的 ； 因 此 ， 我 們 明 白 ， 為 何 保 羅 不 說 將 生 命 獻 上 ， 而 說 「 將 身 體 獻 上 」 。 對 當 時 的 讀 者 而 言 ， 獻 上 身 體 給 主 基 督 ， 會 令 人 感 到 詫 異 、 不 自 在 ； 因 為 在 希 臘 思 想 影 響 下 ， 身 體 是 不 真 實 的 ， 而 且 是 污 穢 的 。 希 臘 人 常 說 ： 「 身 體 就 是 墳 墓 ， 是 監 牢 ， 把 靈 魄 封 鎖 著 ； 因 此 ， 人 的 責 任 ， 就 是 要 逃 脫 身 體 的 枷 鎖  （ escape from the body ） 。 」 我 們 常 常 在 呼 召 中 說 「 將 心 給 祂 」 ； 而 保 羅 則 說 「 將 身 體 獻 上 」 ， 成 為 敬 拜 上 的 屬 靈 行 動 （ spiritual act of worship ） 。 不 是 獻 上 心 靈 的 活 動 ， 或 頭 腦 的 傾 慕 而 已 ， 而 是 具 體 的 生 命 行 動 。

強 調 身 體 是 保 羅 在 此 段 的 重 點 ， somata 是 指 全 人 。 保 羅 用 這 字 另 有 意 思 ： 1 ． 「 身 體 」 代 表 與 這 個 世 界 接 觸 最 直 接 的 實 體 ， 而 接 觸 輻 度 也 長 久 。 這 說 明 事 奉 不 是 只 在 教 會 ， 而 是 在 任 何 一 處 ， 即 家 庭 、 市 場 、 公 司 、 娛 樂 場 所 等 。 這 些 地 方 也 是 向 上 主 敬 拜 的 地 方 ； 因 此 保 羅 具 體 的 在 下 文 列 出 事 奉 ／ 工 作 與 敬 拜 的 關 係 ： 「 按 我 們 所 得 的 恩 賜 ， 各 有 不 同 ： 或 說 預 言 ， 就 當 ... ... 或 作 執 事 ， 就 當 ... ... 或 作 教 導 的 ， 就 當 ... ... 或 作 勸 化 的 ， 就 當 ... ... 施 捨 的 ， 就 當 ... ... 治 理 的 ， 就 當 ... ... 」 （ 羅 十 二 6 ∼ 8 ） 。 2 ． 身 體 不 是 污 穢 的 ， 我 們 的 身 體 是 義 的 器 具 （ 羅 六 13 ） ， 是 基 督 身 體 中 的 肢 體 （ 林 前 六 15 ） ， 是 聖 靈 的 殿 （ 林 前 六 19 ） 。 再 加 上 《 羅 馬 書 》 十 二 章 2 節 「 心 意 更 新 」 的 配 合 ， 才 能 察 驗 和 實 證 ， 分 辨 、 欣 賞 並 下 決 心 去 遵 守 主 的 道 ， 作 合 上 主 心 意 的 敬 拜 。

集 體 敬 拜 的 生 活 ， 是 屬 靈 操 練 很 重 要 的 一 環 。 敬 拜 不 是 己 力 的 操 練 ， 而 是 放 下 自 我 、 全 然 投 靠 和 感 恩 的 操 練 。 我 們 能 夠 敬 拜 ， 是 因 為 三 一 上 帝 先 給 我 們 禮 物 ， 使 我 們 能 有 心 靈 的 禮 祭 獻 上 。 我 們 能 敬 拜 ， 都 是 藉 著 主 耶 穌 所 完 成 的 工 作 ； 不 然 ， 我 們 無 從 來 到 三 一 神 的 面 前 。 我 們 要 明 白 主 基 督 為 我 們 作 了 甚 麼 ， 祂 如 何 先 愛 、 先 服 侍 我 們 （ 約 壹 四 19 ） ， 以 致 我 們 可 以 透 過 向 上 主 的 敬 拜 ， 而 過 著 一 個 在 世 上 敬 拜 的 生 活 ─ ─ 我 們 不 只 在 主 日 敬 拜 ， 也 在 平 常 生 活 中 呈 上 敬 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