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生之勇气(The Courage to Be)

    田立克在「生之勇气」书中分析西方哲学上「勇气」的意义,再论到「忧虑」(Anxiety),及如何克服忧虑焦虑。

    他认为「忧虑」远比「恐惧」(Fear)严重,因为恐惧有它的对象;如怕失业、怕失恋、怕患病、怕鬼,这些都可以克服,忧虑却是没有对象的,因此,无法「客体化」而难以对付,以致失去「生之勇气」。

    忧虑可分三大类型:

    A.命运与死亡的忧虑:死亡是人面临本体的[无]的境界。

    B.[空虚」(Emptiness)与无意义的忧虑:人根本不知道为何生存在这世界上,并且由于虚无的威胁,缺乏生之意志,对现实环境不满,对过去所依赖的事物失去信念,漫无目标地追求,以致对万事万物心灰意冷。无意义的忧虑乃是失落了一种终极的关怀(Ultimate Concern)。

    C.罪恶感与受谴定罪的忧虑:人时常质问自己,审判自己;这位审判者是有良知的自我。良心的谴责,比法庭的处罚更加严厉,使人陷入对自我道德完整绝望的境地。

    在这三种忧虑,若有其中之一,就会逼使人的精神生活崩溃,造成精神生活的致命伤。

    对付这致命威力的唯一方法是「生之勇气」,是绝对的信仰勇气,是根源于一切「实有之根基」(Gruond of Being)——上帝之上的上帝(The God above God)。

1.实存与勇气(Being and Courage).

    「生之勇气」是一种伦理上的行动,由此排除一切违害自我肯定的因素,而肯定他自身的实存(being)。

    「勇气」是对个人对自身的本质,自身内在目标的肯定。勇敢的人必能将自己「高尚的理想及德性的目标」付诸实际行动。

    勇气是一种心智的力量,能克服达到至善前的一切威胁。根据多玛斯的看法;完美的勇气是一种圣灵的恩赐,我们心智的自然力量,藉着圣灵,得以升华到一种超自然的完美。勇气提供安慰、耐心与经验,因此它与信仰和盼望是不可分开的。

    A.斯多亚学派的勇气与智慧:

    斯多亚式的勇气,是将个人的小我核心投于实存之道(logos of being),将自身参与于理性的神圣力量。

    勇气与喜悦(joy)的配合,最能显示出勇气的本质,而喜悦是个人对自身「真存有」(true being)的表现。而生之勇气就是排除命运与死亡而肯定自身的勇气。

    B.斯宾挪莎的勇气与自我肯定:

    在这个哲学体系里,详尽说明勇气本体的意义。生之勇气是自我肯定的表现,是肯定个人本质的实存,透过理性,灵魂的力量的媒介,方可获得;就是个人参与于神圣的自我肯定中。

    C.尼采的勇气与生命:

    勇气乃是不顾生命的暧味性而肯定自身生命的生命力。在他「权力意志」(The Will to Power)一书,因对生命的否定,生命成为一种懦弱的表现;尼采以此为基础,建立一套勇气哲学和勇气的预言。

    论到德性,乃是最亲爱的自我。圆环之渴望(Ring’sthirst)在人里头,为了要再达到圆环,每一个圆环都在努力而自转。

    尼采访:「需要有鹰鸟的勇气,明知危难当前,但仍高步迈进,人明知断崖在前,但仍健步如飞,以鹰眼冷视断崖,以鹰爪紧抓断崖,要勇气十足。」

2.绝望的意义(the meaning of despair):

    绝望是一种终极(ultimate)或生死边缘的情境(bounda-ry-line situation)任何人都无法超过它。自杀可以解除命运与死亡的忧虑,是极道理性的说法,因为即使自杀也无法解除个人的空虚与无意义(emptiness and meaning lessness),所以自杀无济于事。

3.忧虑的时代性(periods of anxiety):

    从西方文化史上,忧虑展现三种型态:

    A.古代文化末期:本体上的忧虑居于首位(ontic anxie-ty):

古代时期以命运与死亡的忧虑最为显著,它与斯多亚工的勇气的关系;因诸帝国势力的互相冲突,部将间的纷争,其所受的政治权力与自然环境的压力无法控制,而产生一种强烈的忧虑感,来对会命运与死亡威胁的勇气的强烈的追求。

B.中世纪末期:道德上的忧虑居于首位(moral anxie-ty):

被称为忧虑的年代乃罪债与定罪恶忧虑,上帝的忿怒为象征,而以地狱及炼狱的想像加强之;所以修练苦行,热烈追求赦罪符,加增捐献及祈祷。

然而国家绝望主义的兴起,逼使城市及乡村的居民,沦为受治者,唯一的责任是工作与服从,绝无反抗绝对统治者的仲裁之权利。经济的恐慌,农民受剥削,社会的独立趋势与集权主义的勃兴,而罪债的忧虑乃成为时代的主特征。

C.近你末期:精神上的忧虑居于首位。空虚常具有双重面孔,各代表着一种恶梦;一种是狭隘性的忧虑,堕入陷阱的恐惧。另一种是开阔的忧虑,陷入于无限的空间,是空虚、黑暗、没有出口,茫不可知的特征。

4.勇气与个体化(Courage and lndividualizatio)

在启蒙时代了解整全主体的生之勇气是以个人的自我肯定去包容参与普遍的,理性的,自我肯定的一种勇气;就是追随理性,蔑视非理性权威的勇气。

启蒙时代的生这勇气并不是一种退隐的生之勇气(are-signed courage to be)是一种具有战争性的英猛之勇气。它藉着勇毅的行动,征服无意义的威胁。

在启蒙运动气氛下,整全主义的生这勇气,认定自身为沟通低层理性与高层理性桥梁的勇气。在某些方面,个人主义勇气的一切形式,都成为廿世纪激进主义的先驱。

5.今日的存在主义与绝望的勇气:

    现代的存在主义,不只是理性的个人主义,浪漫的个人主义或自然的个人主义;它的特征是亲自体验到人类整体意义的崩溃。

    廿世纪的人已丧失了一个有意义的世界,也丧失了一个生活于有个人的自我,足够的人性去体验到自身的「非人性化」(dehumanization)的绝望,未找出一条出路(exit),挽救他的人性,而反报以绝望的勇气,是敢面对绝望的勇气。

    现代的戏剧,特别是美国的戏剧,都充满着无意义与绝望的景象:含有撕杀(killing),诙谐(joking),接吻(kissing),最后所带来的是绝望(no hoping)。

    当代存在主义哲学为现代艺术文学中所表现的是绝望的勇气,以虚无(non-being),有限性(finitude),忧虑(an-xiety),关切(care),必定将死(having to die),罪债(guilt),良心(conscience),自我(self),以及参与(par-ticipation)等概念描述绝望的勇气。

6.存有,空无与忧虑(being,non being and anxiety):

    勇气是「不顾(in-spite-of)一切」地自我肯定,不顾一一切阻碍它完成自我肯定因素,而肯定自身。勇气通常被解释为,克服恐惧的心灵力最(as the power of the mind to overcome fear)。

    忧虑乃是存有觉察到它本身有虚无(non-being )的可能性状态,是虚无的存在觉醒,也是人类「有限性」(finitude)的自觉。

    所以勇气可以对抗一切恐惧忧虑的对象。恐惧与忧虑虽是不同(fear and anxiety),却是不可分离。恐惧的毒钩是忧虑,而忧虑却挣扎要变为恐惧。

    死亡的恐惧决定各种恐惧的忧虑因素,纯粹的忧虑一定是对绝对虚无的忧虑,而忧虑的主体建造恐惧的对象,因此恐惧才可为勇气所击破。

    因为人把忧虑转变成有对象的恐惧,人类的心灵正如卡尔文所说,是一种偶像与恐惧的永久制造厂,首先是为了逃避上帝,其次逃避忧虑,两者互有关系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