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懿 昌

我 畢 業 了 ！ 獲 產 科 護 理 學 士 學 位 。 本 來 畢 業 、 獎 金 ， 對 大 多 數 人 來 說 ， 都 沒 甚 麼 大 不 了 ， 但 對 我 ─ ─ 一 個 三 十 九 歲 的 廚 子 而 言 ， 卻 意 義 重 大 。

一 九 七 七 年 二 月 ， 父 母 親 帶 著 我 和 妹 妹 ， 從 香 港 移 民 美 國 ， 定 居 在 密 芝 根 州 。 那 年 我 二 十 歲 。 我 討 厭 美 國 生 活 。 也 許 這 和 我 的 職 業 有 關 。 我 從 小 不 愛 唸 書 ， 中 學 畢 業 後 決 定 停 學 。 父 母 親 和 朋 友 們 鼓 勵 我 ， 勸 我 ， 我 勉 為 其 難 上 市 立 大 學 。 可 是 不 久 ， 因 無 心 向 學 ， 讀 書 不 成 ， 便 隨 父 母 到 餐 館 工 作 ， 從 侍 應 做 到 廚 子 。

餐 館 的 工 作 十 分 苦 悶 ， 每 天 不 是 做 ， 就 是 吃 、 睡 。 別 人 休 息 我 上 班 ， 想 找 個 朋 友 聊 聊 ， 也 不 湊 時 間 。 休 假 那 天 更 寂 寞 ， 只 能 晚 上 下 班 和 三 兩 個 同 事 及 友 人 上 酒 吧 。 借 酒 消 愁 愁 更 愁 ， 酒 後 倍 添 空 虛 。 兩 年 多 後 ， 我 忍 無 可 忍 ， 極 想 跳 出 餐 館 ， 換 一 個 行 業 。 可 是 談 何 容 易 ！ ？ 自 己 沒 有 學 歷 ， 飛 不 出 餐 館 。 唯 一 可 以 做 的 ， 只 是 頻 頻 飛 回 香 港 渡 假 散 悶 。

十 三 年 間 ， 從 一 九 七 七 到 一 九 九 零 年 ， 我 過 著 一 種 飄 泊 流 浪 的 生 活 ， 人 生 沒 有 目 標 ， 脾 氣 極 暴 躁 ， 常 與 家 人 爭 吵 。 廿 八 歲 那 年 ， 我 意 志 消 沉 之 極 ， 辭 掉 餐 館 的 工 作 不 幹 ， 終 日 在 家 喝 酒 ， 逃 避 現 實 。 後 來 更 沉 迷 賭 博 ， 醉 心 買 六 合 彩 ， 盼 望 一 朝 中 獎 ， 一 切 問 題 可 迎 刃 而 解 。 可 是 十 賭 九 輸 ， 我 不 但 沒 發 達 ， 還 把 血 汗 錢 輸 個 精 光 ， 欠 下 信 用 卡 公 司 一 身 的 債 。 我 已 到 了 山 窮 水 盡 的 地 步 ， 走 投 無 路 ， 留 在 世 界 上 已 沒 有 意 思 。 我 是 個 沒 用 的 人 。 我 想 結 束 自 己 的 生 命 。

我 的 妹 妹 和 我 截 然 不 同 ， 她 是 基 督 徒 ， 唸 完 碩 士 後 ， 到 藥 廠 擔 任 研 究 工 作 。 她 和 她 的 基 督 徒 朋 友 多 次 向 我 傳 教 ， 說 ， 耶 穌 能 改 變 我 ， 我 只 要 信 祂 ， 向 祂 認 罪 。 每 一 次 他 們 開 口 ， 我 便 掉 頭 離 去 ， 我 不 要 相 信 他 們 的 耶 穌 ， 不 想 聽 他 們 嘮 囌 ， 我 自 小 就 隨 祖 母 拜 觀 音 和 黃 大 仙 ， 不 打 算 改 變 。

有 一 天 ， 我 又 照 常 苦 悶 到 谷 底 ， 我 自 問 ， 為 甚 麼 我 要 拜 觀 音 和 黃 大 仙 ？ 我 一 直 活 得 像 個 死 人 ， 觀 音 和 黃 大 仙 都 沒 幫 助 過 我 。 在 美 國 幾 年 間 ， 不 管 我 怎 麼 拜 神 ， 生 活 依 舊 苦 悶 ， 沒 有 一 絲 改 善 ， 我 仍 沉 溺 杯 酒 ， 浸 淫 在 六 合 彩 中 ， 無 法 自 拔 ； 我 心 靈 空 虛 ， 從 沒 滿 足 過 。 可 是 妹 妹 和 她 的 朋 友 就 不 同 了 ， 他 們 信 耶 穌 ， 生 活 正 常 ， 有 規 律 ， 學 業 有 成 ， 工 作 開 心 ， 日 子 滿 足 。 會 不 會 他 們 信 的 ， 才 是 真 神 ， 我 信 的 不 是 ？ 自 此 以 後 ，我 開 始 想 認 識 這 位 耶 穌 基 督 。

有 一 天 ， 我 看 到 《 時 代 》 雜 誌 介 紹 一 本 書 ， 名 叫 " W h o N e e ds G o d ? " （ 誰 需 要 耶 穌 ？ ） 心 裡 忽 然 有 極 強 烈 的 感 覺 ， 想 要 看 看 這 本 書 。 我 一 向 不 愛 看 書 ， 不 知 為 甚 麼 ， 竟 為 這 書 天 天 上 書 店 ， 每 次 讀 一 章 。 有 一 天 ， 我 找 不 到 這 書 ， 正 心 急 如 焚 ， 忽 瞧 見 一 西 婦 手 裡 拿 著 這 書 ， 便 半 開 玩 笑 說 ： 「 我 在 找 這 本 書 呢 。 原 來 在 妳 手 中 。 」 接 著 我 問 她 是 不 是 基 督 徒 ， 她 說 ， 她 做 了 四 十 多 年 的 天 主 教 徒 ， 現 在 是 基 督 徒 ， 因 為 看 見 她 二 十 多 歲 的 兒 子 信 耶 穌 後 ， 整 個 人 改 頭 換 面 ， 變 成 大 好 青 年 ， 回 到 大 學 唸 書 。 她 把 教 會 的 地 址 給 我 。 次 日 我 找 著 牧 師 ， 和 他 談 了 一 個 多 小 時 ， 把 我 的 過 去 告 訴 他 。 問 ： 信 耶 穌 ， 能 改 變 我 的 生 命 嗎 ？ 牧 師 說 ： 信 耶 穌 的 人 ， 生 命 必 能 改 變 。 那 天 ， 我 就 向 上帝 認 罪 悔 改 ， 信 了 耶 穌 。

我 的 妹 妹 和 她 的 朋 友 知 道 這 事 後 ， 都 十 分 高 興 。 一 個 月後 ， 我 在 教 會 受 洗 ， 公 開 表 示 願 意 悔 改 ， 歸 信耶 穌 基 督 ， 認 祂 是 我 的 救 主 ， 並 立 志 遵 從 祂 的 教 訓 ， 戒 除 一 切 惡 習 ， 以 後 不 喝 酒 、 不 賭 博 。 我 也 回 到 餐 館 工 作 。

返 回 餐 館 工 作 ， 我 很 努 力 學 習 遵 行 上 帝 的 話 ， 不 隨 便 發 脾 氣 ， 避 免 與 任 何 人 爭 吵 。 可 是 ， 有 一 天 ， 一 位 同 事 無 理 取 鬧 ， 我 忍 無 可 忍 ， 和 他 大 吵 起 來 。 老 板 不 問 是 非 皂 白 ， 當 場 把 我 辭 退 。 我 憤 憤 不 平 ， 自 問 並 沒 做 錯 事 。 我 嘗 試 聽 上 帝 的 話 ， 努 力 避 免 爭 吵 ，但 是 上 帝 沒 有 幫 助 我 ， 現 在 我 失 業 。 我 對 上 帝 完 全 失 去 信 心 。

我 不 再 祈 禱 ， 不 再 看 聖 經 。 我 離 開 那 間 美 國 教 會 ， 離 開 上 帝 。 我 又 開 始 飲 酒 ， 買 六 合 彩 ， 變 本 加 厲 ， 人 也 變 得 十 分 消 沉 。 我 覺 得 自 己 是 個 沒 有 用 的 人 。 沒 有 人 能 幫 助 我 。 上 帝 也 不 能 幫 助 我 。 我 想 離 開 這 世 界 。 一 天 ， 我 買 了 一 瓶 烈 酒 ， 喝 得 酩 酊 太 醉 ， 希 望 醉 後 離 開 這 個 世 界 。 那 時 是 凌 晨 二 時 ， 我 神 智 迷 糊 ， 打 了 一 個 電 話 給 一 位 弟 兄 ， 告 訴 他 我 很 不 舒 服 。 誰 知 不 一 會 ， 這 個 弟 兄 便 帶 同 幾 位 弟 兄 一 起 到 我 家 來 看 我 ， 為 我 禱 告 。 我 為 此 大 受 感 動 。

清 醒 後 ， 我 跪 在 地 上 ， 向 上 帝 認 罪 ， 誠 心 懇 請 耶 穌 原 諒 我 ， 赦 免 我 重 蹈 覆 轍 。 同 時 請 祂 為 我 開 路 ， 我 要 重 新 做 人 ， 立 志 一 生 跟 隨 祂 。 祈 禱 後 ， 我 心 裡 十 分 寧 靜 。 不 久 ， 我 認 識 了 一 對 很 好 的 基 督 徒 夫 婦 ， 陳 教 授 和 他 的 太 太 。 陳 教 授 是 一 位 很 年 輕 的 機 械 工 程 教 授 ， 為 人 謙 卑 。 他 和 太 太 很 關 懷 我 ， 他 們 很 忙 ， 卻 仍 邀 請 我 每 星 期 到 他 們 家 裡 學 習 聖 經 。 我 的 情 緒 漸 漸 穩 定 下 來 。 我 重 回 教 會 ， 很 留 心 聽 牧 師 講 道 ， 同 時 非 常 喜 歡 教 會 裡 的 詩 歌 。

上 帝 真 的 為 我 開 路 ， 領 我 重 返 校 園 。 但 我 想 ， 我 怎 能 回 學 校 讀 書 ？ 第 一 ， 我 一 向 不 喜 歡 唸 書 ； 第 二 ， 我 中 學 畢 業 已 十 五 、 六 年 ， 現 年 三 十 四 歲 ， 怎 能 回 大 學 上 學 ？ 陳 教 授 知 道 我 的 疑 慮 ， 問 我 ： 「 你 有 信 心 走 第 一 步 嗎 ？ 你 信 聖 經 嗎 ？ 」 他 說 ， 摩 西 帶 領 以 色 列 人 離 開 埃 及 ， 上 帝 行 神 蹟 奇 事 ， 使 紅 海 變 為 陸 地 ； 只 要 信 靠 上 帝 ， 我 就 能 做 祂 領 我 做 的 事 。

我 信 聖 經 ， 我 信 上 帝 ， 我 信 陳 教 授 所 說 的 話 。 於 是 就 在 我 三 十 四 歲 那 年 的 九 月 ， 我 到 了 密 芝 根 一 間 基 督 教 大 學 唸 書 。

開 學 的 頭 幾 個 星 期 ， 覺 得 很 不 對 勁 。 同 學 們 都 比 我 年 輕 一 大 截 ， 功 課 很 吃 緊 ， 每 星 期 都 有 小 考 。 我 想 我 讀 不 下 去 了 。 可 幸 這 基 督 教 大 學 ， 每 天 有 一 小 時 早 會 ， 大 家 一 同 唱 歌 讚 美 上 帝 ， 早 會上 的 短 講 給 我 很 大 鼓 勵 ， 使 我 靈 命 增 長 。 在 學 校 裡 ， 我 也 認 識 了 好 些 好 基 督 徒 同 學 ， 其 中 一 位 常 用 聖 經 的 話 鼓 勵 我 ， 支 持 我 ， 有 時 還 在 我 的 車 門 上 掛 了 一 些 聖 經 咭 片 。 我 自 己 也 每 天 不 斷 禱 告 ， 求 上 帝 賜 我 智 慧 和 決 心 讀 下 去 。

聖 經 的 話 是 可 信 的 ， 雅 各 書 一 章 五 節 說 ： 「 你 們 中 間 若 有 缺 少 智 慧 的 ， 應 當 求 那 厚 賜 與 眾 人 ， 也 不 斥 責 人 的 上 帝 ， 主 就 必 賜 給 他 。 」 主 真 的 賜 我 智 慧 。 我 第 一 個 學 期 修 五 科 ， 成 績 是 四 Ａ 一 Ｂ 。 第 二 學 期 我 同 樣 修 五 科 ， 成 績 是 五 Ａ 。 這 一 年 的 求 學 生 涯 ， 我 學 習 了 倚 靠 上 帝 ， 正 如 保 羅 在 腓 立 比 書 四 章 十 三 節 中 所 說 ： 「 我 靠 著 那 加 給 我 力 量 的 ， 凡 事 都 能 作 。 」

第 二 年 ， 我 因 陳 教 授 的 鼓 勵 ， 轉 到 A n n A r b o r 的 密 西 根 大 學 就 讀 一 年 級 ， 並 且 得 了 獎 學 金 。 我 選 讀 護 理 ， 因 為 對 醫 學 有 很 大 興 趣 ， 同 時 也 希 望 用 上 帝 的 愛 去 照 顧 病 人 ， 向 他 們 傳 福 音 。 護 理 的 功 課 很 忙 ， 我 每 天 都 懇 切 祈 禱 ， 求 上 帝 賜 我 智 慧 和 精 神 力 量 應 付 功 課 。 上 帝 實 在 恩 待 我 ， 四 年 裡 我 都 不 怕 困 難 ， 努 力 不 懈 的 讀 下 去 。 每 年 的 成 績 都 很 好 ， 每 年 都 拿 到 獎 學 金 。 甚 至 畢 業 時 也 獲 獎 學 金 。 我 很 感 謝 上 帝 ， 祂 豐 豐 富 富 的 賜 福 給 我 ， 我 的 家 人 全 力 支 持 我 ； 媽 媽 五 年 裡 為 我 預 備 美 味 、 營 養 豐 富 的 飯 菜 ， 妹 妹 為 我 打 讀 書 報 告 。 教 會 大 學 裡 的 同 學 ， 和 教 會 團 契 的 弟 兄 姊 妹 ， 常 為 我 的 身 體 和 學 業 祈 禱 。

我 也 遇 到 一 些 艱 難 試 鍊 。 唸 護 理 的 第 一 年 ， 功 課 很 忙 ， 就 在 這 時 ， 我 的 爸 爸 得 了 末 期 肺 癌 。 這 對 我 的 打 擊 很 大 。 我 祈 求 上 帝 醫 治 他 ， 但 沒 幾 個 月 ， 爸 爸 走 了 。 我 沒 有 埋 怨 ， 沒 有 像 從 前 借 酒 消 愁 。 我 每 天 讀 聖 經 ， 上 帝 的 話 令 我 心 靈 平 靜 ， 心 裡 有 力 量 。 我 知 道 爸 爸 只 是 回 到 造 物 主 的 身 邊 ； 我 知 有 一 天 ， 在 天 家 我 們 會 重 聚 。 唸 護 理 第 三 學 年 時 ， 我 要 選 修 十 七 個 學 分 ， 同 時 要 在 醫 院 實 習 ， 功 課 壓 力 甚 大 。 而 每 逢 忙 碌 ， 我 就 有 劇 烈 的 頭 痛 。 這 使 我 無 法 讀 書 。 我 不 斷 的 求 上 帝 醫 治 ， 可 是 頭 痛 不 但 沒 好 ， 反 更 頻 密 。 頭 痛 成 了 我 唸 書 和 工 作 的 一 大 障 礙 ， 只 是 它 不 能 阻 止 我 的 學 習 。 我 仍 努 力 讀 書 ， 因 為 上 帝 的 恩 典 夠 我 用 。

一 九 九 六 年 五 月 ， 我 以 優 秀 的 成 績 畢 業 （ M a g n a C u m L o u d l ) ， 拿 到 五 個 獎 。 我 將 一 切 榮 耀 歸 給 上 帝 ， 因 為 一 切 都 由 祂 改 變 我 的 生 命 開 始 。 每 次 我 在 醫 院 拿 著 聽 筒 ， 為 病 人 檢 查 身 體 ， 為 病人 祈 禱 時 ， 我 總 不 禁 流 下 感 恩 的 淚 水 。 感 謝 上 帝 ， 祂 拯 救 了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