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 姬

等 了— 年 多 ， 還 不 見 孩 子 的 蹤 影 ， 正 要 暫 時 擱 下 生 育 計 劃 ， 忽 然 接 獲 驚 喜 的 消 息 ： 孩 子 已 漸 漸 在 我 體 內 成 形 ！

那 是 一 個 春 花 盛 開 的 季 節 ， 四 月 下 旬 ， 丈 夫 和 我 公 私 兩 忙 ， 一 方 面 要 為 興 建 中 的 第 一 座 新 房 子 來 回 奔 跑 ， 一 方 面 丈 夫 在 公 司 裡 首 次 獨 挑 大 樑 的 工 作 須 於 五 月 中 完 成 。 而 在 五 月 底 ， 教 會 早 來 的 夏 令 會 便 要 揭 幕 ， 一 切 須 於 事 前 辦 妥 。

那 天 晚 上 ， 我 們 高 高 興 興 的 感 謝 父 神 。 同 時 懇 求 天 父 賜 下 力 量 ， 讓 我 們 度 過 繁 忙 的 日 子 。

我 們 興 奮 的 走 上 了 準 備 作 父 母 之 旅 ， 從 書 店 裡 買 來 一 大 疊 的 嬰 兒 書 ， 一 同 閱 讀 ， 天 天 為 胎 兒 禱 告 。 平 時 對 我 關 懷 備 至 的 丈 夫 ， 此 時 更 體 貼 入 微 。 母 親 節 還 有 兩 個 禮 拜 才 到 ， 便 已 興 緻 勃 勃 的 買 來 一 束 玫 瑰 花 ， 對 我 說 ： 「 親 愛 的 ， 母 親 節 快 樂 ！ 」

這 時 教 會 團 契 裡 有 三 位 姊 妹 跟 我 差 不 多 同 時 懷 孕 ， 都 陸 續 害 喜 ， 只 有 我 ， 除 了 稍 容 易 疲 倦 以 外 ， 一 切 正 常 。 我 為 寶 寶 沒 給 我 麻 煩 而 慶 幸 。

五 月 十 日 的 母 親 節 ， 教 會 充 滿 快 樂 的 氣 氛 。 每 一 位 媽 媽 胸 前 都 別 上 了 一 朵 康 乃 馨 。 我 們 準 媽 媽 們 也 給 分 配 了 一 朵 。 我 心 裡 甜 絲 絲 的 。

然 而 「 明 天 如 何 ， 你 們 還 不 知 道 」 ， 就 在 我 們 覺 得 一 切 順 利 時 ， 就 是 在 同 一 天 的 晚 上 ， 我 的 下 體 忽 然 出 血 ， 而 且 越 流 越 叫 我 心 驚 膽 顫 。 躺 臥 一 晚 後 ， 情 況 並 沒 好 轉 。 次 日 ， 醫 生 又 囑 咐 繼 續 躺 臥 ， 星 期 二 才 到 診 所 檢 查 。 我 的 性 情 一 向 好 動 ， 再 加 上 要 做 的 事 堆 積 如 山 ， 我 怎 能 繼 續 躺 著 呢 ？ 但 為 了 寶 寶 ， 一 萬 個 不 情 願 也 得 乖 乖 躺 下 。

星 期 二 驗 血 和 做 超 音 波 檢 查 回 家 後 ， 又 是 要 乖 乖 躺 臥 。 當 天 晚 上 ， 我 和 丈 夫 心 裡 七 上 八 下 ， 既 耽 心 又 害 怕 。 我 們 祈 求 天 父 賜 平 安 。 如 果 這 孩 子 是 在 祂 美 意 當 中 ， 求 祂 保 守 孩 子 ， 不 然 請 祂 幫 助 我 們 順 服 。 我 們 照 常 靈 修 看 聖 經 ， 上 帝 藉 聖 經 的 話 安 慰 我 們 ： 「 我 必 使 你 的 後 裔 接 續 你 的 位 ， 我 也 必 堅 固 他 的 國 … 我 要 作 他 的 父 ， 他 要 作 我 的 子 ， 並 不 使 我 的 慈 愛 離 開 他 … 我 卻 要 將 他 永 遠 堅 立 在 我 家 裡 ， 和 我 國 裡 … 。 」 （ 歷 代 志 上 十 七 章 ）

星 期 三 下 午 一 點 ， 醫 生 的 電 話 終 於 來 了 ， 短 短 幾 句 ， 帶 來 了 我 們 懼 怕 的 噩 訊 。 我 的 腦 子 一 片 空 白 ， 抱 著 剩 下 單 調 盲 音 的 聽 筒 沿 著 牆 壁 坐 到 地 板 上 。 丈 夫 已 打 過 多 次 電 話 回 家 ， 現 正 在 會 議 中 ， 我 不 知 怎 麼 向 他 開 口 。

也 不 知 過 了 多 久 ， 屋 裡 響 起 丈 夫 熟 悉 的 腳 步 聲 一 「 怎 麼 會 呢 ？ 噢 … 不 要 緊 … 我 們 還 年 輕 … 。 」 他 還 沒 有 說 完 ， 我 便 哭 成 了 淚 人 。 神 啊 ！ 為 甚 麼 這 樣 呢 ？ 你 為 甚 麼 不 保 佑 我 們 ？ 教 會 裡 的 人 都 和 我 們 一 同 熱 烈 盼 望 小 寶 寶 的 來 臨 ， 如 今 怎 麼 向 他 們 交 代 呢 ？ 遠 隔 重 洋 的 父 母 和 公 婆 已 打 算 聖 誕 節 來 看 全 家 第 一 個 孫 兒 ， 我 們 怎 麼 向 他 們 解 釋 呢 ？ 還 有 ， 牧 師 和 師 母 也 來 過 好 幾 次 電 話 … 我 倆 默 默 依 偎 著 ， 良 久 不 知 如 何 是 好 。

丈 夫 替 我 拭 去 了 眼 角 的 淚 水 。 我 惘 然 的 問 ： 「 夏 令 會 怎 麼 辦 ？ 我 們 還 能 繼 續 下 去 嗎 ？ 」 丈 夫 沉 著 的 回 答 ： 「 我 靠 著 那 加 給 我 力 量 的 ， 凡 事 都 能 作 。 」 （ 腓 立 比 書 四 1 4 ） 這 話 讓 我 對 身 旁 的 人 肅 然 起 敬 ， 也 使 我 感 謝 父 神 。 我 靈 鎮 靜 ， 我 的 心 平 靜 安 穩 ， 因 為 看 顧 小 麻 雀 的 天 父 沒 有 撇 下 我 們 。 丈 夫 又 說 ： 「 經 過 這 事 ， 我 們 以 後 就 知 道 怎 樣 去 安 慰 那 些 孩 子 不 幸 流 產 的 準 爸 媽 們 。 我 們 能 了 解 他 們 內 心 深 處 的 傷 痛 。 」

這 豈 不 正 是 聖 經 裡 的 話 嗎 ？ 「 我 們 在 一 切 患 難 中 ， 祂 就 安 慰 我 們 ， 叫 我 們 能 用 上 帝 所 賜 的 安 慰 ， 去 安 慰 那 遭 各 樣 患 難 的 人 。 」 （ 哥 林 多 後 書 一 4 ） 天 父 愛 我 們 ， 祂 既 然 「 不 愛 惜 自 己 的 兒 子 為 我 們 眾 人 捨 了 ， 豈 不 也 把 萬 物 和 祂 一 同 白 白 的 賜 給 我 們 麼 ？ 」 （ 羅 馬 書 八 3 2 ） 上 帝 的 話 使 我 們 信 心 復 燃 ， 「 黑 夜 祂 走 過 ， 祂 能 分 擔 我 們 的 憂 愁 ； 死 亡 祂 已 勝 過 ， 祂 能 擔 當 我 們 的 軟 弱 」 （ 詩 歌 「 看 不 見 的 時 候 」 ） 。 我 們 知 道 的 有 限 ， 上 帝 一 切 都 知 道 。 祂 了 解 我 們 。 「 我 們 只 管 坦 然 無 懼 的 ， 來 到 施 恩 寶 座 前 ， 為 要 得 憐 恤 ， 蒙 恩 惠 ， 作 隨 時 的 幫 助 」 （ 希 伯 來 書 四 1 6 ） 。 「 賞 賜 的 是 耶 和 華 ， 收 取 也 是 耶 和 華 」 （ 約 伯 記 一 2 1 ） ， 到 了 祂 認 為 合 適 的 時 候 ， 祂 必 照 祂 的 美 意 成 就 祂 的 應 許 ， 把 後 裔 賜 給 我 們 ， 並 且 愛 他 。

靠 著 主 的 力 量 ， 我 們 當 天 晚 上 便 重 新 得 力 ， 心 中 充 滿 平 安 喜 樂 ， 馬 上 從 新 投 入 夏 令 會 的 籌 備 工 作 。 往 店 裡 買 來 一 箱 箱 夏 令 會 的 需 用 品 ， 工 作 到 深 夜 ， 把 夏 令 會 的 活 動 大 致 上 都 在 電 腦 裡 編 排 好 。

等 待 刮 宮 手 術 的 日 子 ， 我 心 裡 很 想 見 孩 子 一 面 。 沒 想 到 就 在 手 術 前 一 晚 ， 因 為 稍 用 力 推 了 一 下 裝 有 百 件 夏 令 會 Ｔ 恤 的 大 盒 子 ， 孩 子 竟 連 胎 盤 滑 了 出 來 ！ 這 時 丈 夫 正 在 赴 禱 告 會 的 途 中 ， 接 獲 我 的 傳 呼 求 救 ， 匆 匆 折 返 。 我 倆 一 起 把 孩 子 放 進 一 個 注 滿 水 的 透 明 塑 膠 盒 子 裡 面 ， 仔 細 地 端 詳 。 尚 未 成 形 的 他 ， 竟 是 出 乎 意 料 之 外 的 乾 淨 可 愛 ， 只 帶 了 少 許 血 絲 。 頭 是 那 麼 渾 圓 光 滑 ， 兩 隻 發 育 中 黑 黑 的 小 眼 睛 隱 約 可 見 ， 身 體 約 長 三 寸 。 我 倆 高 興 的 討 論 幻 想 他 如 果 活 下 去 ， 長 大 後 會 是 怎 麼 個 模 樣 兒 。 看 到 孩 子 ， 我 們 並 不 憂 傷 ， 只 滿 心 驚 訝 讚 嘆 生 命 的 奇 妙 。 感 謝 天 父 ， 讓 胎 盤 和 孩 子 一 同 脫 落 ， 減 輕 我 刮 宮 的 痛 苦 。 感 謝 上 帝 ， 讓 我 們 有 機 會 看 看 孩 子 ， 跟 他 說 聲 再 見 。

流 產 的 事 突 如 其 來 ， 令 我 們 措 手 不 及 ， 但 我 們 決 定 先 以 上 帝 的 事 為 重 ， 教 會 的 事 不 能 荒 廢 。 天 父 看 顧 我 們 ， 新 房 子 的 地 基 在 沒 有 主 人 監 督 下 ， 蓋 得 出 乎 意 料 的 整 齊 完 美 ， 我 們 未 來 的 鄰 居 夫 婦 主 動 代 我 們 留 心 觀 察 地 盤 的 情 況 ； 丈 夫 的 工 作 依 期 完 成 ， 得 到 上 司 和 同 事 的 讚 許 。 教 會 的 夏 令 會 ， 因 參 加 人 數 破 記 錄 ， 本 來 可 能 造 成 的 混 亂 場 面 ， 卻 得 弟 兄 姊 妹 們 的 合 作 與 彼 此 體 諒 關 懷 ， 而 變 作 了 互 助 互 愛 感 人 的 一 幕 。

不 少 人 見 我 們 失 去 孩 子 而 仍 保 持 喜 樂 ， 都 不 勝 驚 訝 ， 而 事 實 上 也 不 是 因 為 我 們 行 ， 我 們 之 可 以 抹 乾 眼 淚 ， 是 因 為 有 上 帝 的 安 慰 ， 同 時 也 有 弟 兄 姊 妹 們 的 愛 心 。 吳 光 甫 夫 婦 不 但 在 我 們 籌 備 夏 令 會 時 ， 花 了 數 個 小 時 告 訴 我 們 籌 備 的 心 得 ， 又 在 我 們 驚 聞 噩 訊 後 ， 第 一 個 前 來 與 我 們 相 擁 流 淚 。 我 們 往 刮 宮 手 術 途 中 ， 遇 到 三 小 時 的 交 通 大 混 亂 ， 他 們 又 不 嫌 麻 煩 ， 到 處 聯 絡 弟 兄 姊 妹 為 我 們 代 禱 。 手 術 完 後 ， 他 們 更 堅 持 把 我 們 接 到 他 們 家 裡 休 息 三 天 ， 使 我 們 在 這 三 天 ， 受 到 最 好 的 照 顧 。

天 父 把 孩 子 給 我 們 是 恩 典 ， 把 他 接 去 也 是 恩 典 ； 丈 夫 和 我 的 感 情 因 孩 子 的 突 然 來 臨 ， 邁 進 了 一 步 ， 又 因 他 的 突 然 離 去 而 跨 進 了 一 大 步 。 我 們 切 身 體 驗 ， 當 我 們 與 上 帝 同 行 ， 我 們 的 婚 姻 便 格 外 蒙 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