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 清 萍

現 代 人 對 愛 的 態 度 是 ： 不 在 乎 天 長 地 久 ， 只 在 乎 曾 經 擁 有 。 人 際 關 係 好 像 齒 狀 膠 布 ， 易 黏 也 易 分 。 由 於 科 技 日 新 月 異 ， 昨 天 的 夢 ， 今 天 的 寶 ， 明 天 都 成 了 垃 圾 ， 「 恆 變 」 成 為 唯 一 不 變 的 定 律 。

許 多 人 為 了 工 作 ， 幾 年 搬 一 次 家 ， 重 新 認 識 朋 友 。 就 算 不 搬 家 ， 家 中 成 員 各 忙 各 事 ， 各 有 各 的 生 活 圈 子 ， 彼 此 愈 來 愈 陌 生 ， 關 係 也 愈 來 愈 淡 泊 。 很 小 的 打 擊 ， 一 點 的 難 處 ， 就 能 使 關 係 瓦 解 。 有 人 說 ， 這 個 社 會 ， 解 散 婚 姻 伴 侶 關 係 ， 比 結 束 商 業 夥 伴 關 係 更 容 易 ， 後 者 尚 需 雙 方 同 意 ， 前 者 只 要 單 方 要 求 就 可 以 了 。 最 密 切 的 人 際 關 係 尚 且 如 此 ， 其 他 關 係 更 不 用 說 了 。

可 幸 在 這 種 人 情 薄 如 紙 的 社 會 ， 不 時 仍 會 出 現 動 人 心 弦 的 真 人 真 事 ， 使 人 間 散 播 希 望 的 光 彩 。 有 一 對 姓 畢 的 夫 婦 領 養 了 一 個 十 六 歲 的 問 題 少 年 ， 名 叫 大 衛 。 他 們 用 溫 柔 細 緻 的 愛 心 撫 育 他 ， 教 導 他 ； 可 是 他 們 的 努 力 都 白 費 了 ， 大 衛 不 但 沒 有 改 變 ， 還 故 意 扭 曲 他 們 的 好 意 ， 常 懷 敵 視 的 態 度 ， 拒 人 於 千 里 之 外 。 後 來 畢 先 生 在 心 灰 意 冷 之 下 ， 預 備 把 大 衛 送 回 拘 留 所 ， 雖 然 極 不 情 願 ， 但 人 事 已 盡 ， 無 能 為 力 矣 。

就 在 這 個 時 候 ， 畢 先 生 車 禍 受 了 重 傷 ； 心 臟 嚴 重 栓 塞 ， 連 呼 吸 也 很 困 難 。 後 來 他 自 己 追 述 ： 「 在 半 昏 迷 中 ， 我 告 訴 自 己 ， 算 了 吧 ， 太 痛 了 ， 太 辛 苦 了 ， 何 必 呢 ？ 我 只 想 休 息 ， 永 遠 的 休 息 。 想 不 到 當 時 看 顧 我 的 護 士 好 像 知 道 我 在 想 甚 麼 ， 就 在 我 耳 邊 不 斷 的 說 ： 『 呼 吸 ！ 不 要 放 棄 ， 呼 吸 ！ 』 我 好 想 叫 她 走 開 ， 但 我 沒 有 力 氣 ， 她 卻 愈 叫 愈 興 奮 ， 我 發 覺 自 己 不 由 自 主 的 跟 著 她 的 指 揮 出 力 的 呼 吸 。 就 憑 護 士 小 姐 不 肯 放 棄 的 愛 心 ， 我 走 出 了 死 門 關 」 。

在 療 養 期 間 ， 畢 先 生 想 到 大 衛 對 人 生 那 種 自 暴 自 棄 的 表 現 ， 不 正 像 自 己 當 時 的 情 況 嗎 ？ 「 我 不 能 由 他 去 ， 就 像 那 護 士 小 姐 不 放 棄 我 一 樣 。 」 他 作 了 一 個 決 定 。 不 久 ， 大 衛 因 偷 車 被 警 方 抓 去 了 ， 畢 先 生 到 警 局 保 釋 他 。 大 衛 一 見 到 他 ， 就 把 頭 歪 過 去 ， 用 粗 暴 的 聲 音 對 他 說 ： 「 你 走 吧 ， 不 要 再 管 我 ！ 」 畢 先 生 走 過 去 ， 拉 著 他 的 雙 臂 ， 誠 懇 地 說 ： 「 大 衛 ， 我 不 能 就 這 樣 放 棄 你 ， 聽 我 說 ， 跟 我 回 家 ， 靠 著 神 ， 我 們 一 定 可 以 克 服 這 些 困 難 」 。

今 天 的 大 衛 已 為 人 夫 為 人 父 ， 是 一 個 對 社 會 有 貢 獻 的 人 ， 若 不 是 當 年 的 畢 先 生 ， 堅 決 不 肯 讓 他 放 棄 生 之 盼 望 ， 要 他 繼 續 「 呼 吸 」 ， 恐 怕 他 已 是 一 個 沒 有 明 天 的 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