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常 常 為 自 己 能 成 為 香 港 中 文 大 學 的 學 生 感 自 豪 ， 因 這 是 許 多 挑 燈 夜 讀 的 學 生 所 夢 寐 以 求 的 身 份 。 我 踏 足 校 園 不 久 ， 接 獲 不 少 學 會 的 宣 傳 單 張 ， 更 感 受 這 校 園 充 滿 了 學 術 與 思 想 自 由 的 氣 氛 。 令 我 很 想 在 大 學 進 修 的 日 子 幹 一 番 事 業 ， 好 讓 自 己 的 思 想 領 域 得 以 擴 闊 。 學 生 會 正 是 我 一 直 想 參 與 的 組 織 。

我 於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一 月 信 了 主 。 但 那 時 我 對 信 仰 仍 不 怎 熱 衷 ， 認 為 ： 不 如 先 享 受 一 下 現 在 的 生 活 ， 做 做 浪 子 ， 到 出 來 社 會 工 作 後 或 老 了 時 ， 才 認 真 依 靠 這 個 信 仰 也 不 遲 啊 ！

我 自 言 不 是 個 喜 歡 走 在 社 會 最 前 端 的 人 ， 但 當 看 見 校 園 有 這 麼 多 搞 事 分 子 ， 公 然 踐 踏 人 人 平 等 的 信 念 、 危 害 社 會 的 自 由 氣 氛 ， 我 就 不 由 自 主 地 寫 起 大 字 報 ， 要 猛 烈 抨 擊 校 園 內 的 害 群 之 馬 （ bud of campus ） 。

一 九 九 八 年 三 月 有 一 個 興 趣 組 織 改 選 幹 事 會 ， 搞 電 郵 投 票 ， 說 會 員 在 限 期 前 不 回 覆 電 郵 ， 就 算 是 贊 成 新 內 閣 上 任 了 。 我 是 該 會 成 員 ， 收 到 電 郵 後 覺 得 對 自 己 及 其 他 會 員 很 不 公 平 ， 於 是 立 即 寫 大 字 報 ， 貼 在 校 內 最 當 眼 的 地 方 ， 引 來 熱 烈 回 響 。 當 時 我 覺 得 吐 了 一 口 烏 氣 ， 很 舒 暢 。 我 就 在 這 時 候 認 識 了 中 大 學 生 會 前 任 幹 事 們 ， 開 始 對 學 生 會 事 務 有 興 趣 ， 但 因 為 九 八 年 沒 有 幹 事 會 ， 於 是 我 就 加 入 臨 時 行 政 小 組 （ 臨 政 ） 了 。 暑 假 期 間 協 助 書 院 搞 迎 新 營 ， 認 為 校 內 這 麼 多 問 題 ， 若 能 參 與 學 生 會 的 工 作 ， 定 必 可 以 使 校 園 的 發 展 更 健 康 。 開 學 後 ， 我 試 過 一 星 期 有 五 天 呆 在 學 生 會 的 辦 公 室 ， 看 文 件 、 看 報 紙 、 與 同 道 中 人 議 論 政 經 大 事 ， 整 裝 待 發 ， 誓 要 在 一 九 九 九 年 成 為 學 生 會 的 幹 事 。 在 選 舉 幹 事 之 前 的 會 議 ， 討 論 的 問 題 極 為 廣 泛 ， 如 學 生 會 的 定 位 、 學 生 的 角 色 及 使 命 、 六 四 事 件 、 同 性 戀 、 甚 至 講 粗 口 的 問 題 都 有 討 論 。 冷 靜 地 回 首 ， 這 些 討 論 確 實 擴 闊 了 我 的 視 野 。 但 這 又 如 何 ？ 上 任 後 的 實 際 行 政 工 作 ， 可 不 可 以 落 實 我 們 所 堅 持 的 「 人 權 、 自 由 、 民 主 、 法 治 」 之 信 念 ？ 這 是 值 得 懷 疑 的 。 我 曾 經 被 人 這 樣 挑 戰 ：

「 假 設 有 一 組 織 要 在 大 學 公 開 的 場 合 ， 搞 一 個 三 級 電 影 播 放 會 ， 你 作 為 幹 事 ， 會 不 會 批 准 他 們 放 映 ？ 」

「 當 然 不 會 啦 ！ 」

「 但 人 家 會 批 評 你 扼 殺 言 論 自 由 啊 ！ 」

「 那 麼 可 以 吧 ！ 」

「 哪 你 是 否 暗 示 學 生 會 鼓 吹 淫 蕩 、 自 由 性 愛 ？ 」

「 那 . . . . . . 」

那 時 我 實 在 不 好 受 。 究 竟 做 了 學 生 會 幹 事 後 ， 我 要 不 要 堅 持 自 己 的 信 念 與 取 向 ？ 特 別 自 己 是 基 督 徒 ， 就 更 要 思 想 清 楚 自 己 的 信 仰 立 場 了 。 自 那 次 以 後 ， 我 重 新 思 考 在 學 生 會 工 作 的 意 義 與 得 失 ， 最 後 ， 我 在 他 們 報 名 參 選 前 的 一 刻 、 在 教 會 受 浸 後 的 第 二 天 ， 決 定 退 出 參 選 。

以 前 有 一 位 偉 大 的 傳 道 人 ， 名 叫 摩 根 ， 當 有 一 位 婦 人 問 他 ， 她 可 不 可 以 既 信 主 、 上 教 會 ， 又 保 留 每 天 去 看 電 影 。 摩 根 的 回 答 很 好 ： 「 如 果 妳 去 看 電 影 是 為 了 榮 耀 神 的 話 ， 妳 就 去 看 吧 。 」 雖 然 我 不 喜 歡 看 電 影 ， 但 摩 根 這 句 話 卻 深 深 觸 動 了 我 ： 「 如 果 你 去 搞 學 生 會 是 為 了 榮 耀 神 的 話 ， 你 就 去 搞 吧 。 」 那 時 我 的 內 心 湧 現 了 這 句 話 ， 就 毅 然 離 開 學 生 會 。 我 相 信 父 神 會 得 到 當 得 的 榮 耀 。 經 過 整 個 秋 季 的 討 論 、 個 人 的 反 省 ， 我 認 清 自 己 作 為 一 個 大 學 生 、 也 是 基 督 徒 的 角 色 ， 應 盡 的 責 任 。

有 時 人 的 理 智 很 有 限 ， 要 說 清 楚 究 竟 何 以 退 出 ， 著 實 不 易 。 但 我 記 得 在 寫 給 他 們 的 離 隊 信 裡 曾 說 ： 「 我 想 大 家 還 記 得 我 是 一 個 基 督 徒 。 起 初 很 不 想 搬 這 個 理 由 出 來 ， 但 最 後 還 是 決 定 搬 出 來 了 。 其 實 很 多 學 生 會 的 意 見 、 立 場 與 作 風 都 與 我 自 己 的 信 仰 立 場 有 衝 突 ， 諸 如 對 政 權 的 擁 有 者 、 做 人 原 則 道 德 價 值 的 討 論 、 人 有 權 時 的 表 現 、 自 己 是 王 還 是 僕 人 等 等 ， 使 我 意 識 到 我 必 須 在 學 生 會 與 信 仰 兩 者 間 作 出 抉 擇 。 我 當 然 不 是 一 面 倒 地 向 信 仰 方 面 靠 攏 ， 只 是 我 思 考 過 作 為 一 位 學 生 會 幹 事 與 一 位 基 督 徒 有 沒 有 衝 突 罷 了 ； 陰 謀 地 看 你 們 可 能 覺 得 我 是 中 了 基 督 信 仰 的 毒 ， 但 這 是 我 為 要 維 護 個 人 信 仰 而 不 得 已 作 出 的 決 定 。 」

我 接 受 浸 禮 前 在 教 會 講 見 證 時 ， 說 ： 「 我 本 來 想 九 月 參 選 中 大 學 生 會 ， 但 看 到 福 音 禾 場 之 大 ， 收 割 的 人 少 ， 就 意 識 到 教 會 才 是 值 得 我 付 出 的 地 方 ， 於 是 ， 在 二 者 擇 其 一 的 情 況 下 ， 我 決 定 離 開 學 生 會 。 其 實 學 生 會 於 我 而 言 是 個 製 造 矛 盾 的 地 方 ， 她 不 但 不 能 解 決 現 今 人 們 的 問 題 ， 還 只 會 製 造 更 多 問 題 ； 教 會 則 不 同 ， 我 們 宣 揚 的 是 父 神 的 大 愛 ， 關 心 的 是 生 命 終 結 的 去 向 與 現 今 生 命 倚 靠 的 重 大 課 題 ， 實 非 學 生 會 的 層 面 所 能 相 比 。 」

「 主 啊 ， 我 曾 在 學 生 組 織 打 滾 過 ， 發 現 幫 不 了 自 己 也 幫 不 了 人 。 我 相 信 你 的 獨 生 子 才 是 世 人 唯 一 的 拯 救 者 。 現 在 ， 我 要 全 然 依 靠 你 ， 求 你 幫 助 我 。 」 現 在 我 的 心 不 再 是 浪 子 。 這 半 年 間 ， 我 實 在 感 謝 神 的 恩 典 ， 祂 叫 我 有 智 慧 ， 看 清 楚 耶 穌 基 督 的 福 音 ， 才 是 解 決 問 題 的 唯 一 途 徑 。 我 深 深 體 會 耶 穌 在 被 釘 十 架 前 對 門 徒 說 的 話 : 「 我 就 是 路 路 、 真 理 、 生 命 。 」 ( 約 1 4 : 6 ) 走 學 生 會 的 道 路 ， 困 難 重 重 ， 心 裡 也 常 存 憂 愁 ； 走 主 耶 穌 的 道 路 ， 縱 困 難 重 重 ， 但 心 裡 卻 很 平 安 。 做 學 生 會 ， 怕 被 人 指 罵 沒 盡 力 ； 做 主 的 門 徒 ， 不 怕 神 責 罵 ， 只 怕 自 己 不 肯 盡 力 。

更 重 要 的 ， 是 我 不 再 像 以 往 ， 遇 見 校 園 或 社 會 的 不 公 平 事 時 ， 就 大 聲 疾 呼 ； 我 反 會 靜 觀 其 變 ， 為 那 在 上 位 者 祈 禱 ， 因 為 耶 穌 也 教 導 我 們 ： 「 要 愛 你 的 仇 敵 ， 為 那 逼 迫 你 們 的 禱 告 。 」 （ 太 5 : 2 3 ）

想 到 這 裡 ， 我 想 到 耶 穌 的 教 訓 ： 「 你 們 是 世 上 的 光 。 」 （ 太 5 : 1 4 ） 雖 然 我 還 是 一 名 學 生 ， 但 我 不 再 留 戀 學 生 會 了 。 我 是 世 上 的 光 ， 要 照 遍 這 些 不 知 往 何 處 去 的 朋 友 ， 這 才 是 主 耶 穌 給 我 真 正 的 時 代 使 命 ！

（ 本 欄 乃 開 放 園 地 ， 歡 迎 讀 者 投 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