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M Proclaim, December 1999

新千禧年前夕的省思

新人類中的 X & Y 世代群黨背後的呼喊 外展社會工作者馮藝文

編者按：

X 世代：指今日年屆在高中生與大學生歲數的青少年。

Y 世代：指初中生或以下年齡的少年人。

此文所說的群黨，均年屆 X Y 世代而香港發生的童黨案，也多半屬這一世代。

近年香港屢見一些與青少年群黨有關的報道，所描述的情況令人驚訝和慨嘆，任誰也不禁要問：「他們到底在想甚麼？」就此，筆者希望在此提出一些見解。

失落的一群

筆者於工作中接觸的群黨青少年，其成長過程常遭遇不少失落。因為他們的父母多為勞動基層，單為生計已奔波勞碌至身心疲乏，再加上部份父母的婚姻關係也十分緊張，甚至離異，因此這些父母本身所面對的壓力已極大。另外，他們的父母們學歷也普遍偏低，遇問題時甚少懂得從書本或社會資源學習到親子之道；近年核心家庭的淡化趨向，也削弱了他們從近親得到的支援。這種種因素使作為父母的雖有愛子之心，卻未能有效地表達。

這些父母常常投訴說，他們勞碌了一天，回到家，子女卻不聽話；或他們已盡可能天天教導子女，卻總是屢教不改；即或想與子女有溝通，囑子女有話可直說，但子女卻仍閉口不言；或子女總是說一套做一套，令他們感到氣憤、無奈、無助及無法瞭解子女。與此同時，群黨青少年卻又表示，他們也知道父母關心他們，只是難忍受父母對他們的囉唆；又或稱即使依了父母的建議，把自己心底話說出，卻仍會遭父母責罵；經常只有父母說的才對，自己說的卻永遠是錯的，認為父母很不瞭解他們。似乎一方面群黨青少年的父母傾盡全力照顧家庭，但仍感無助；另方面這些青少年以為已盡力諒解父母，卻仍感不被了解和肯定。除了家庭，群黨青少年也在學校遇到挫敗。現時香港的教育制度，使校內老師、社工與學生的比例差距頗大，泰半學生均難獲得週全的照顧，加上功課多，容讓學生以自己興趣選修科目的空間又如此少，以致群黨少年難以適應，常有追不上程度的挫敗感。學校為顧全整體紀律的需要，常以懲罰來處理學生的行為問題，以致這些學童在校內得不到關懷之下，便以一些違規行為來解悶或引人注意。但不幸地這些行為卻常常帶來家人和學校對他們更大的管束和責罰，在惡性循環之下，更加深他們與父母及學校之間的鴻溝，催化他們以「壞學生」或「古惑仔」等形像來確立自己。

棄明投暗？棄暗投明？

成青少年在主觀上感受不到家人和學校的接納、愛、欣賞和肯定，也就感受不到自己在人群中的存在價值。筆者多次聽到這些青少年說自己在社會、在家庭，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筆者曾鼓勵他們列出自己的優點，但他們總是想不起來。自我形像甚低。

因此，當這些青少年一旦結識到一些與他們背景相若的朋輩，他們就會很珍惜這份友誼，也很喜歡經常相聚。他們彼此惺惺相惜，因為他們可以在其中找到接納、關懷、欣賞、歸屬感以及自己在其中的角色，閒談時更可以把壓力一併宣洩出來。他們可以互訴在家中、在校內和生活中的不愉快，且非常有共鳴。在面對有較健全美好家庭及成績又較好的同輩時，他們心底往往都會湧現一種莫名的自卑感，而在背景相若的朋輩中，他們可以沒有這壓力。他們可以一起四處遊玩來驅散積存心中的挫敗感。他們在朋輩中也可以推心置腹地講義氣，因在朋輩中得到的接納與肯定，足可彌補在家庭在學校的失落；他們可以在朋輩跟前顯示個人的膽色及結識異性的能力，可以表演球技、開玩笑的口才，甚而以加入黑社會以獲取朋友更多的注意和肯定。加上青少年在青春期有著探索新自我和新觀念的傾向，他們寧願放棄在家庭、學校甚至工作世界的參與，亦要保留對朋輩系統所傳遞的價值觀的認同，無論這些價值觀能否為社會大眾所接受，他們仍會熱衷地投入朋輩的世界以尋找自我、快樂和新的價值觀。

黨內利他主義

就筆者多年外展的經驗去觀察，這些群黨青少年都有著很強烈的利他主義。他們互相幫助，願意為組員的需要而暫時犧牲自己，例如當有組員失戀、或與家人發生衝突而感到不愉快，他們會通宵陪伴他，或讓他在自己的家中留宿；當組員有金錢上的需要，他們也會把新工作讓給他、或把自己的儲蓄借給他；當組員被人欺負，他們會替他打抱不平；甚至當有組員被人襲擊，他們也會用自己血肉之軀去予以保護。這些行為含有很強烈捨己為人的精神，無分你我之觀念，反映他們對互相關懷的渴求，但卻不幸地同時引致一些傷人害己的行為。

他們表裏不一

群黨青少年通常給人的印象是態度囂張、金毛頭髮、吸煙以及粗言穢語，無疑這些行為總有令人生厭之處，但這不過是他們為掩飾自己心中的自卑，以及表現他們對不被關注的呼喊而已。筆者曾協助一些外表兇神惡煞、口そ常講數、愛好打鬥的青少年找工作，發現這些平日表現威猛的青少年，竟不懂及缺乏勇氣親自致電查詢工作空缺的詳情。另外有一些初時表現冷漠、囂張、頑皮的青少年，在社工恆久主動接觸和關懷下，大都能放下面具，以認真和尊重的態度與社工相處，所以當有人能耐心地主動了解他們的內心、關懷他們的需要，而非只憑外貌把他們摒棄，他們便會在不知不覺中改變對人的態度。

另外，大人世界中常有不少人對他們存偏見，認為群黨青少年只會搗亂、自我中心、冷漠，然而，筆者曾邀請這些年青人參與義務工作，他們均很樂意應邀，並在參與的過程中能專心服侍老人。當中有人願意在中午烈日當空之下，站在薄鐵皮上替老人修補屋頂，甚而彎著腰修補裂縫達一小時也不計較。我至今仍難以忘懷他們當時所散發的關懷氣息。

在哪裏有愛？

群黨青少年因著個人所身處的環境的限制，以致他們要在社會接納與不接納之間掙扎，嘗試在其中尋找快樂和滿足，經常徘徊於社會傳統和另類價值上的自我建立。可見，他們未來的路向，取決於他們從那個群體和環境感受到關懷、肯定以及被尊重。筆者深信主耶穌基督愛我們，也愛他們；祂和教會正正能滿足他們心そ的渴求。可能他們不習慣靜靜地聽講道、研讀聖經、憑信心禱告，但他們能被鍥而不捨、持之以恆的愛心所感動，我們若能先恆久地愛他們，便能溫柔地引導他們走正路。你是那個愛的群體的一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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