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紅潮淹沒的
      卡貞德姊妹   (Miss E. Cajander)

                                                 黃鍚培         

    
     談 到 江 西 省 ， 我 們 會 想 到 廬 山 、 牯 嶺 ， 並 以 出 產 瓷 器 著 稱 的 景 德 鎮 ， 但 那 裡 也 有 著 名 的 井 岡 山 。 

國 共 內 戰 
     一 九 二 七 年 國 共 內 戰 ， 八 月 一 日 南 昌 起 義 與 九 月 八 日 湖 南 秋 收 暴 動 失 敗 後 ， 毛 澤 東 逃 往 江 西 永 新 ， 重 編 部 隊 。 十 月 初 進 入 湖 南 與 江 西 交 界 的 井 岡 山 ， 與 盤 據 該 山 的 洪 江 會 首 領 王 佐 及 袁 文 才 會 合 ， 消 滅 附 近 團 隊 ， 成 立 工 農 紅 軍 一 團 。 

     一 九 二 八 年 二 月 ， 江 西 四 縣 （ 寧 岡 、 永 新 、 蓮 花 、 遂 川 ） ， 湖 南 兩 縣 （ 酃 縣 、 茶 陵 ） ， 均 入 於 紅 軍 活 動 範 圍 。 三 月 ， 湘 贛 邊 界 蘇 維 埃 政 府 成 立 。 五 月 ， 朱 德 、 陳 毅 和 林 彪 上 井 岡 山 與 毛 會 合 ， 共 組 紅 軍 四 軍 。 訂 定 游 擊 戰 術 ， 對 統 治 勢 力 比 較 薄 弱 的 江 西 採 用 攻 勢 。 六 月 ， 政 府 軍 在 江 西 失 敗 。 七 月 ， 國 民 軍 收 復 江 西 永 新 ， 其 後 反 被 紅 軍 包 圍 ， 再 次 敗 退 。 九 月 ， 紅 軍 再 擊 敗 進 攻 的 江 西 部 隊 。 十 一 月 ， 彭 德 懷 、 黃 公 略 七 月 從 湖 南 叛 變 ， 成 為 紅 軍 第 五 軍 ， 抵 達 井 岡 山 。 十 二 月 ， 湘 、 贛 軍 第 四 次 進 攻 ， 改 用 圍 困 戰 略 ， 紅 軍 以 供 給 困 難 ， 第 五 軍 留 守 ， 朱 德 、 毛 澤 東 率 第 四 軍 突 圍 。 

     一 九 二 九 年 二 月 ， 留 守 井 岡 山 紅 五 軍 的 彭 德 懷 亦 因 政 府 軍 之 壓 力 ， 突 圍 與 紅 四 軍 相 會 。 八 月 ， 紅 五 軍 彭 德 懷 折 返 贛 西 ， 殺 王 佐 、 袁 文 才 ， 奪 回 井 岡 山 。 

     一 九 三 ○ 年 初 ， 閩 西 、 贛 南 十 餘 縣 盡 入 紅 軍 勢 力 範 圍 。 三 月 ， 江 西 之 西 南 、 東 南 及 福 建 之 西 盡 入 紅 軍 手 中 。 

卡 貞 德 宣 教 士 
      在 這 期 間 ， 位 於 井 岡 山 北 麓 的 永 新 鎮 裡 ， 住 著 三 位 來 自 芬 蘭 自 由 宣 教 差 會 （ Finnish Free Mission Society ） 的 宣 教 士 ， 卡 貞 德 、 賀 貞 潔 （ A. A. H. Hedengren） 和 殷 玟 （ E. E. Ingman ） 。 三 位 中 最 年 長 的 是 卡 貞 德 ， 自 一 八 九 八 年 來 華 後 ， 一 直 住 在 永 新 鎮 。 到 了 二 ○ 年 代 ， 芬 蘭 差 會 再 增 派 三 位 宣 教 士 到 永 豐 。 

     永 新 在 吉 安 市 以 西 約 六 十 哩 ， 永 豐 位 於 吉 安 之 東 約 四 十 哩 。 吉 安 為 江 西 中 部 大 市 鎮 ， 是 內 地 會 主 要 宣 教 站 之 一 。 這 幾 位 芬 蘭 宣 教 士 是 內 地 會 的 夥 伴 宣 教 士 （ Associates ）， 差 會 委 託 內 地 會 照 顧 她 們 。 據 一 九 ○ ○ 年 駐 吉 安 的 內 地 會 宣 教 士 戴 威 濂 先 生 （ Mr . William Taylor ） 報 導 ， 當 時 只 有 吉 安 和 永 新 兩 個 福 音 站 。 戴 家 與 另 一 個 宣 教 家 庭 住 在 人 口 約 十 五 萬 的 吉 安 。 吉 安 圓 周 六 、 七 十 哩 內 ， 人 口 約 有 二 百 萬 。 當 時 全 省 人 數 約 為 二 千 六 百 萬 。 

     一 九 ○ ○ 年 五 月 十 九 日 ， 永 新 有 八 人 受 洗 。 據 資 料 顯 示 ， 多 年 來 受 洗 人 數 為 ： 一 九 ○ 二 年 七 位 ， 一 九 ○ 七 年 十 一 位 ， 一 九 ○ 八 年 九 位 ， 一 九 ○ 九 年 六 位 ， 一 九 一 ○ 年 六 位 ， 一 九 一 一 年 十 三 位 ， 一 九 一 三 年 十 二 位 ， 一 九 一 五 年 十 位 。 可 見 卡 姊 妹 及 其 同 工 帶 領 了 不 少 人 信 主 。 

     三 位 宣 教 士 工 作 的 重 點 是 辦 教 育 ， 她 們 建 立 了 一 座 宏 大 的 宣 教 中 心 ， 內 設 男 校 、 女 校 、 福 音 堂 和 宣 教 士 住 所 等 。 根 據 另 一 位 宣 教 士 戴 華 牧 師 （ Rev. Walter E. Tyler ， 當 時 內 地 會 江 西 省 的 監 督 ， 負 責 該 區 宣 教 工 作 ， 照 顧 永 新 和 永 豐 的 宣 教 士 ） 一 九 二 六 年 初 的 報 導 ， 他 在 永 新 聽 到 的 見 證 有 ： 

     「 一 位 謀 殺 犯 被 判 十 年 徒 刑 ， 三 年 後 ， 卡 姊 妹 和 一 位 中 國 信 徒 往 監 獄 探 訪 ， 送 他 一 些 福 音 單 張 和 一 本 單 行 本 聖 經 。 不 久 ， 她 們 再 探 訪 ， 這 人 要 求 一 本 新 舊 約 聖 經 。 後 來 這 罪 犯 讀 了 聖 經 ， 信 了 主 ， 有 很 大 改 變 ， 把 福 音 傳 給 其 他 囚 犯 。 一 位 死 囚 在 服 刑 前 因 聽 了 主 耶 穌 的 名 而 得 救 。 

      七 年 後 ， 這 個 犯 人 提 前 獲 釋 。 出 獄 後 第 一 個 到 的 地 方 是 福 音 堂 。 他 從 沒 到 過 福 音 堂 ， 不 曉 得 怎 樣 敬 拜 ， 但 他 坐 在 那 裡 聽 道 的 神 情 ， 就 是 一 幅 美 麗 圖 畫 。 」 

     卡 貞 德 等 三 位 宣 教 士 默 默 耕 耘 ， 到 了 二 ○ 年 代 ， 政 局 極 為 動 盪 ， 軍 閥 割 據 後 ， 繼 之 紅 軍 崛 起 ， 軍 隊 北 上 南 下 ， 經 常 佔 據 學 校 作 軍 營 。 卡 姊 妹 每 次 都 護 衛 成 功 。 由 於 多 次 變 亂 ， 英 、 美 等 國 領 事 館 宣 佈 撤 僑 ， 宣 教 士 都 要 逃 到 沿 海 。 只 有 卡 貞 德 等 三 位 宣 教 士 ， 因 為 是 北 歐 人 ， 沒 有 參 與 壓 迫 中 國 之 嫌 ， 以 為 可 以 留 在 內 陸 。 到 一 九 二 八 年 初 ， 卡 姊 妹 在 中 國 已 辛 苦 耕 耘 事 主 三 十 年 ， 當 時 局 勢 之 亂 ， 可 見 於 卡 貞 德 的 自 述 ： 

     「 這 回 來 了 約 二 千 軍 人 ， 永 新 鎮 根 本 容 不 下 他 們 。 我 們 的 男 校 首 次 被 徵 用 了 三 天 。 政 府 借 我 們 的 禮 堂 開 民 眾 大 會 。 他 們 沒 有 到 住 宅 來 騷 擾 我 們 。 可 是 每 天 的 晨 禱 會 再 沒 有 信 徒 敢 來 參 加 。 同 時 鎮 外 所 有 地 方 都 被 紅 軍 焚 燒 毀 壞 。 灃 田 和 汗 江 兩 處 福 音 站 全 被 焚 毀 。 當 時 汗 江 的 福 音 工 作 正 蒸 蒸 日 上 ， 令 我 十 分 心 痛 。 許 多 人 家 散 人 亡 ， 甚 至 全 村 盡 毀 ， 人 人 驚 惶 失 措 ， 不 少 人 自 殺 。 

     全 鎮 的 學 校 都 被 軍 隊 徵 用 。 只 有 我 們 堅 持 上 課 。 我 們 有 二 十 四 個 男 孩 。 在 神 的 引 導 下 ， 反 有 更 多 信 徒 聚 集 禱 告 。 有 人 提 議 撥 出 一 周 來 祈 禱 。 大 家 充 滿 喜 樂 與 主 相 交 ， 享 受 主 內 肢 體 的 美 好 團 契 生 活 。 」 

     卡 姊 妹 大 半 生 在 永 新 度 過 。 這 小 鎮 已 成 了 她 的 家 。 雖 然 經 歷 變 亂 ， 她 仍 感 到 主 與 她 同 行 。 心 裡 非 常 平 安 。 她 說 ： 「我 們 安 息 在 祂 的 愛 中 ， 深 信 『 萬 事 都 互 相 效 力 ， 叫 愛 神 的 人 得 益 處 。 』 因 為 到 了 末 後 ， 主 的 榮 耀 會 大 大 彰 顯 。 現 在 我 們 要 好 好 等 候 祂 ， 信 靠 祂 。 」 

     這 場 大 風 暴 ， 從 這 小 角 落 開 始 ， 蓆 捲 全 國 。 這 不 是 一 個 地 區 的 小 變 亂 ， 而 是 朱 德 和 毛 澤 東 所 領 導 的 紅 四 軍 ， 首 次 擴 展 共 產 黨 勢 力 ， 佔 據 井 岡 山 附 近 的 市 鎮 。 因 此 在 五 月 十 四 日 ， 上 海 才 接 到 江 西 副 監 督 勞 易 士 牧 師 （ Rev. A. B. Lewis ） 五 月 五 日 從 吉 安 發 出 的 電 報 ， 證 實 永 新 已 落 在 紅 軍 手 中 ， 但 在 五 月 九 日 ， 上 海 已 接 到 勞 牧 師 五 月 八 日 從 南 昌 發 出 的 電 報 ， 報 告 戴 華 牧 師 和 他 自 己 ， 並 卡 教 士 及 其 同 工 賀 貞 潔 姊 妹 均 安 抵 南 昌 。 

     這 兩 封 電 報 讓 我 們 看 到 彼 等 逃 難 的 狼 狽 情 形 。 五 月 五 日 在 吉 安 得 知 永 新 失 守 ， 他 們 不 僅 發 出 電 報 ， 還 立 刻 撤 退 全 體 宣 教 士 。 紅 軍 乘 勝 追 擊 ， 直 逼 吉 安 ， 以 致 勞 牧 師 的 電 報 遲 了 九 天 才 到 上 海 。 然 而 ， 全 部 宣 教 士 從 水 路 沿 贛 江 北 行 ， 三 天 便 抵 南 昌 ， 立 刻 發 出 電 報 ， 第 二 天 上 海 便 收 到 ， 比 吉 安 來 的 電 報 還 早 。 

     七 月 政 府 軍 隊 雖 曾 收 復 永 新 ， 但 又 被 紅 軍 包 圍 ， 再 落 在 紅 軍 手 中 。 永 新 經 過 這 兩 次 兵 災 ， 教 會 與 宣 教 中 心 均 遭 搶 掠 ， 所 有 建 築 物 被 焚 。 三 位 芬 蘭 姊 妹 在 信 徒 和 鄰 居 的 協 助 下 得 以 脫 險 ； 但 不 少 富 戶 不 是 逃 亡 ， 就 是 遇 害 。 信 徒 們 大 都 平 安 ， 只 是 財 產 損 失 而 已 。 

     對 於 卡 貞 德 、 賀 貞 潔 ， 和 殷 玟 三 位 宣 教 姊 妹 來 說 ， 永 新 就 是 她 們 的 家 鄉 。 經 過 半 年 戰 亂 ， 九 月 政 府 軍 再 度 失 利 ， 到 了 十 二 月 ， 便 調 動 湘 、 贛 兩 省 大 軍 圍 剿 ， 採 用 圍 困 戰 術 ， 總 算 把 各 地 平 定 ， 逃 難 者 紛 紛 返 回 故 居 。 一 九 二 九 年 初 ， 她 們 三 位 也 回 到 永 新 ， 在 頹 垣 敗 瓦 中 重 建 宣 教 中 心 。 豈 料 十 一 月 下 旬 ， 湘 、 贛 兩 省 政 府 軍 分 裂 ， 被 彭 德 懷 的 紅 五 軍 佔 據 贛 西 一 帶 的 市 鎮 ， 永 新 在 其 中 。 三 位 宣 教 士 再 度 逃 亡 ， 十 二 月 中 抵 達 吉 安 ， 但 吉 安 的 政 府 綏 靖 大 隊 長 已 在 十 月 響 應 紅 軍 。 紅 軍 勢 力 繼 續 擴 張 ， 一 九 三 ○ 年 初 進 佔 吉 安 ， 三 位 姊 妹 由 水 路 沿 贛 江 北 上 樟 樹 （ 今 之 清 江 ） 避 難 。 不 幸 從 吉 安 發 出 的 電 報 ， 證 實 她 們 二 月 三 日 在 離 吉 安 北 約 八 華 里 的 河 上 一 艘 船 中 遭 紅 軍 逮 捕 。 

     卡 姊 妹 年 事 已 高 ， 在 饑 寒 交 迫 下 不 堪 煎 熬 ， 不 足 兩 周 便 離 世 與 主 同 在 ， 時 為 一 九 三 ○ 年 二 月 十 五 日 。 她 是 第 一 位 在 井 岡 山 下 被 紅 潮 淹 沒 的 外 國 宣 教 士 。 

資 料 來 源 ： （ 一 ） 《 近 代 中 國 史 綱 》 下 冊 ， 郭 廷 以 著 ， 中 文 大 學 出 版 社 ， 1996 年 第 三 版 第 十 次 印 刷 ， 第 564 頁 至 597頁 。 （ 二 ） 《 中 華 人 民 共 和 國 地 圖 集 》 （ 縮 印 本 ） ， 中 國 北 京 地 圖 出 版 社 出 版 ， 1984 年 十 月 第 一 版 。 （ 三 ） 1900 年 中 國 內 地 會 月 刊 英 倫 版 《 千 萬 中 國 魂 》 （ " China's Millions " , London Edition ） 第 78 頁 和 144 頁 。 （ 四 ） 1900 年 中 國 內 地 會 月 刊 北 美 版 《 千 萬 中 國 魂 》 （ " China's Millions " , North American Edition ） 第 73 頁 。 （ 五 ） 1926 年 中 國 內 地 會 月 刊 北 美 版 《 千 萬 中 國 魂 》 （ " China's Millions " , North American Edition ） 第 6 0 頁 。 （ 六 ） 1 9 2 8 年 中 國 內 地 會 月 刊 北 美 版 《 千 萬 中 國 魂 》 （ " China' s Millions " , North American Edition ） 第 109 、 125 、 142 頁 。 （ 七 ） 1930 年 中 國 內 地 會 月 刊 英 倫 版 《 千 萬 中 國 魂 》 （ " China's Millions " , London Edition ） 第 46 、 57 、 63 頁 。 （ 八 ） 1930 年 中 國 內 地 會 月 刊 北 美 版 《 千 萬 中 國 魂 》 （ " China's Millions " , North American Edition ） 第 41 - 42 、 62 頁 。 1925 年 北 美 版 第 85 頁 。1925 年 北 美 版 第 59 頁 。  1908 年 英 倫 版 第 31 、 43 頁 。  1908 年 英 倫 版 第  43 頁 。 1911 年 英 倫 版 第 39 頁 。 1925 年 北 美 版 第 133 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