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恕可以改變世界       李偉良

饒恕很難，是一種「非自然之舉」，要「付出代價」，是一種「信心的舉動」，但「恩典的福音以饒 恕為始，以饒恕為終。」

今 期 推 薦 之 書 ： 恩 典 多 奇 異
                    作 者 ： 楊 腓 力 （ Philip Yancey ）
                    譯 者 ： 徐 成 德
                    出 版 ： 校 園

    看 這 本 書 之 前 ， 太 太 已 經 口 述 過 裡 面 幾 個 恩 典 故 事 給 我 聽 ： 好 像 被 拋 棄 的 準 新 娘 以 酒 席 宴 請 全 波 士 頓 窮 人 ， 又 如 現 代 版 浪 女 回 頭 ， 都 令 人 惻 然 心 動 ； 但 有 些 故 事 如 「 悲 慘 世 界 」 ， 寫 犯 罪 纍 纍 的 尚 萬 強 以 怨 報 德 ， 把 招 待 他 的 主 教 家 裡 的 銀 器 都 偷 走 ， 給 警 員 逮 住 後 ， 主 教 為 救 他 ， 告 訴 警 員 銀 器 是 他 送 的 ， 終 於 令 尚 萬 強 受 感 悔 改 ， 又 不 禁 叫 好 辯 的 我 質 疑 ： 這 樣 做 可 以 幫 助 多 少 人 ？ 這 樣 強 調 恩 典 是 全 面 的 真 理 嗎 ？

    懷 著 挑 戰 的 心 態 ， 我 翻 開 了 這 本 恩 典 之 書 ， 卻 終 於 被 楊 腓 力 深 度 的 思 考 、 深 度 的 激 情 融 化 ， 深 深 認 同 在 這 個 無 恩 的 世 界 ， 基 督 徒 真 的 應 該 「 如 香 水 霧 化 器 般 ， 多 散 發 恩 典 的 香 氣 ； 而 不 是 如 殺 蟲 器 ， 釋 放 無 恩 的 毒 氣 」 。

    全 書 約 十 八 萬 字 ， 分 四 大 部 ， 分 別 是 「 何 等 甘 甜 的 恩 典 」 、 「 破 解 無 恩 的 惡 性 循 環 」 、 「 恩 典 的 非 議 」 和 「 聾 聵 世 界 的 恩 典 音 符 」 。 按 作 者 自 敘 ， 是 仿 照 羅 馬 書 的 思 想 進 程 ： 先 描 述 「 無 恩 」 ， 再 設 法 理 解 恩 典 ， 然 後 處 理 這 過 程 中 的 反 對 聲 音 ， 最 後 討 論 如 何 在 這 冷 漠 剛 硬 的 世 界 活 出 恩 典 。

    在 第 一 部 裡 ， 作 者 先 鋪 陳 「 芭 比 的 盛 宴 」 ， 作 為 一 個 華 麗 的 開 場 ： 芭 比 是 一 個 女 傭 ， 花 掉 了 她 中 獎 券 得 的 所 有 ( 一 萬 法 郎 ) ， 免 費 宴 請 了 小 村 教 會 的 會 友 一 頓 正 宗 的 法 國 酒 席 ， 酒 酣 耳 熱 融 解 了 蒼 老 的 會 友 們 多 年 的 仇 恨 與 隔 膜 。 一 個 簡 單 的 故 事 ， 在 楊 腓 力 靈 動 的 筆 下 ， 生 氣 盎 然 ； 一 道 道 的 菜 式 ： 龜 肉 湯 、 鵪 鶉 王 ， 叫 人 垂 涎 欲 滴 。

    讀 《 恩 典 多 奇 異 》 ， 不 能 不 佩 服 楊 腓 力 的 生 花 妙 筆 ： 該 渲 染 時 極 盡 渲 染 ； 該 說 故 事 時 娓 娓 道 來 ； 該 說 理 時 正 反 對 照 、 以 情 襯 托 ； 該 舉 例 時 上 下 古 今 、 隨 手 拈 來 ； 該 結 束 時 ， 寫 一 群 喧 鬧 的 樂 迷 突 然 靜 默 下 來 ， 以 心 傾 聽 「 奇 異 恩 典 」 ， 尤 如 以 一 個 完 美 的 音 符 籠 住 了 整 本 書 的 樂 章 。 讀 他 的 書 不 像 讀 一 般 基 督 教 學 者 的 著 作 ， 倒 像 是 暢 讀 一 部 文 學 著 作 ， 不 亦 快 哉 ！ 這 閱 讀 的 甘 甜 一 直 從 第 一 部 貫 徹 到 第 四 部 的 末 句 。

    第 一 部 主 要 「 披 露 恩 典 」 ， 第 二 部 才 描 述 「 無 恩 」 ， 不 過 其 實 「 恩 典 」 與 「 無 恩 」 像 錢 幣 的 兩 面 一 直 交 替 自 轉 在 兩 部 之 內 。

    第 二 部 是 最 感 動 我 的 ， 它 像 一 塊 三 文 治 分 成 了 三 部 份 。 上 層 麵 包 是 揭 示 「 無 恩 」 的 惡 性 循 環 ： 第 6 章 「 未 斷 的 鎖 鏈 」 作 為 楔 子 ， 寫 小 菊 不 肯 原 諒 曾 經 醉 酒 拋 妻 、 後 來 悔 改 的 父 親 ， 致 使 無 恩 的 毒 氣 不 知 不 覺 延 續 了 三 代 ， 直 到 她 的 孫 子 麥 可 ， 恨 他 的 妻 子 所 表 現 出 的 那 種 語 氣 態 度 ， 活 脫 脫 就 像 祖 母 小 菊 恨 她 的 父 親 一 樣 。 第 9 章 「 以 牙 還 牙 」 將 視 野 擴 大 到 國 際 ， 列 舉 猶 太 人 與 德 國 納 粹 、 塞 爾 維 亞 人 與 克 羅 埃 西 亞 人 、 印 度 與 巴 基 斯 坦 、 俄 羅 斯 與 車 臣 、 英 國 與 愛 爾 蘭 、 伊 朗 與 美 國 等 等 ， 都 是 因 為 報 復 的 火 焰 ， 燃 燒 成 冤 冤 相 報 的 循 環 。 報 仇 的 觀 念 「 是 一 隻 怪 獸 」 ， 它 從 過 去 而 來 ， 既 「 吞 沒 現 在 ， 也 會 吞 沒 未 來 。 」 所 以 唯 一 的 出 路 就 是 三 文 治 的 火 腿 ： 「 饒 恕 」 ！ 在 第 7 、 8 章 裡 闡 明 ： 饒 恕 很 難 ， 是 一 種 「 非 自 然 之 舉 」 ， 要 「付 出 代 價 」 ， 是 一 種 「 信 心 的 舉 動 」 ， 但 「 恩 典 的 福 音 以 饒 恕 為 始 ， 以 饒 恕 為 終 。 」 「 唯 有 饒 恕 能 終 止 報 復 的 洶 洶 力 量 。 」 「 饒 恕 就 是 要 記 住 過 去 ， 為 的 是 遺 忘 過 去 。 」 「 饒 恕 並 非 偶 發 的 舉 動 ， 而 是 持 久 的 態 度 。 」 第 1 0 章 「 恩 典 的 火 力 」 是 三 文 治 的 麵 包 底 ， 正 面 舉 出 波 蘭 的 教 會 願 意 饒 恕 德 國 與 共 產 黨 ； 東 德 政 府 公 開 向 猶 太 人 作 道 歉 聲 明 ， 西 德 願 賠 償 猶 太 人 六 十 億 ； 俄 國 「 國 家 安 全 委 員 會 」 ( K G B ) 的 副 主 席 在 訪 問 中 為 到 過 去 逼 迫 教 會 而 悔 罪 ， 接 受 受 害 者 後 人 的 饒 恕 ； 馬 丁 路 德 金 堅 持 以 饒 恕 與 恩 典 ， 對 待 反 對 黑 人 運 動 、 要 取 他 命 的 人 . . . . . . 這 些 恩 典 的 舉 動 發 揮 出 無 匹 的 火 力 ， 改 變 了 世 界 ， 回 答 了 史 太 林 嘲 諷 的 問 題 「教 宗 有 多 少 兵 團 ？ 」

    讀 《 恩 典 多 奇 異 》 ， 不 能 不 感 動 於 楊 腓 力 視 野 的 廣 闊 ， 對 各 國 各 地 各 民 的 深 切 關 心 。 他 深 情 的 眼 光 不 止 停 留 在 教 會 的 四 堵 牆 內 ， 他 願 恩 典 的 江 河 湧 溢 全 地 。

    第 三 部 「 恩 典 的 非 議 」 ， 楊 不 諱 言 「 恩 典 是 有 漏 洞 的 」 ， 正 是 對 我 的 疑 慮 之 回 答 ， 因 為 「 恩 典 容 易 成 為 放 縱 情 欲 的 藉 口 」 ， 他 的 朋 友 明 知 神 會 饒 恕 ， 遂 拋 妻 棄 子 、 另 接 新 歡 ， 因 「 濫 用 恩 典 」 而 至 離 開 上 帝 。 如 何 超 越 律 法 主 義 又 勝 過 罪 惡 ， 本 章 自 有 詳 述 。 他 又 寫 他 學 習 以 恩 典 對 待 他 的 基 督 徒 同 性 戀 好 友 麥 偉 的 過 程 ， 某 些 基 督 徒 對 同 性 戀 者 惡 毒 的 態 度 令 他 反 省 良 多 。

    第 四 部 針 對 美 國 的 現 況 ， 批 評 教 會 離 開 了 福 音 的 主 題 ， 過 份 捲 入 了 政 治 議 題 ， 以 權 力 作 為 遊 戲 規 則 ， 結 果 失 落 了 恩 典 。 指 出 教 會 應 以 世 上 「 客 旅 」 的 身 份 ， 活 出 另 一 家 鄉 的 價 值 觀 ， 從 最 基 層 處 散 發 出 恩 典 的 香 氣 。

    讀 罷 《 恩 典 多 奇 異 》 ， 不 能 忘 懷 的 竟 是 楊 腓 力 身 邊 的 一 個 個 親 朋 ： 他 的 太 太 、 他 的 童 年 養 父 海 大 伯 、 他 的 朋 友 小 菊 、 丹 尼 、 麥 偉 … … 都 是 他 最 貼 身 的 例 子 ， 而 他 自 己 站 在 中 央 ， 不 時 誠 懇 地 躬 身 自 省 ， 這 一 切 ， 都 是 本 書 最 引 人 入 勝 的 地 方 ， 難 怪 葛 培 理 會 讚 嘆 ： 「 在 福 音 派 世 界 的 作 家 中 間 ， 沒 有 人 像 楊 腓 力 更 值 得 我 敬 仰 和 欣 賞 。 」 此 言 極 是 。

    掩 卷 沉 思 ， 特 別 想 到 ， 在 自 己 過 去 反 對 當 權 者 的 「 惡 行 」 時 ， 我 有 沒 有 同 時 對 那 些 人 流 露 出 足 夠 的 「 恩 典 」 呢 ？ 書 讀 畢 三 天 ， 我 在 清 邁 機 場 碰 到 一 個 新 加 坡 人 ， 他 財 產 盡 失 ， 跟 我 說 了 他 的 被 騙 經 歷 ， 我 遂 答 應 支 持 他 坐 火 車 回 新 ， 誰 知 一 小 時 後 ， 我 發 覺 他 的 「 經 歷 」 與 現 實 不 符 ， 他 又 不 肯 承 認 說 假 ， 我 只 有 憤 而 離 開 ， 但 離 開 了 三 分 鐘 ， 想 起 本 書 恩 典 的 種 種 ， 還 是 不 忍 心 ， 雖 然 明 知 他 騙 我 ， 好 歹 他 也 是 無 錢 回 家 啊 ！ 於 是 回 頭 就 把 車 費 給 他 。 這 種 「 笨 事 」 我 過 去 是 最 怕 做 的 ， 在 他 連 連 的 「 感 謝 您 ！ 感 謝 主 ！ 」 聲 中 ， 我 想 他 不 知 道 也 應 該 感 謝 的 ， 大 概 是 楊 腓 力 吧 ！ 因 為 他 吹 開 了 籠 罩 在 福 音 上 的 濃 霧 ， 教 我 們 重 新 把 「 恩 典 」 的 「 奇 異 」 光 芒 ， 無 條 件 地 散 射 出 來 。